白璃忆起，那日在西边树林，她与少阑烨从无底洞出来后，确实没有见到水玉和大力，她原本以为是二人害怕逃走了，但是现在细细想来，那日的大力完全是浑身鬼气，分明是被一只厉鬼附身了。

白璃念起追踪令，看到了一只女鬼冲着前方疯狂厉声大笑，尖锐的声音从耳边划过，格外刺耳，可是她似乎并不开心，她的双眸中充盈着泪水。女鬼的面前是一个巨大透明封闭的水牢，里面困住的正是水玉和大力，他二人不挣扎却也没有死，但是表情极为痛苦，不似溺水，更像是沉浸梦魇之中。

白父道：“这个妖怪好生可怕，水玉和大力还活着呢吗？”

白璃在这间屋子中设了一个屏障，道：“爹娘，你们就呆在这间屋子里，哪里也不要去，不会有东西伤害你们的，我去救水玉和大力。”

白母拉住白璃，“回来！你怎么去救他们！”

白璃拍了拍白母的手，道：“娘，我身上有跟少阑烨同等的灵力，你就放心吧！再不济，我若是打不过那女鬼，跑就是了。”

白母仍旧紧紧抓住白璃不放手，“不可以，你不可以去冒险！”

白璃看向白父，“爹，我若是再不去的话，水玉和大力可能真的坚持不住了。”

白母斥道：“你叫你爹做什么！”

白父深吸一口，揽过白母的肩头，“小白长大了，我们要相信她，她会保护好自己的。”

白璃在白母出神之际，迅速抽出自己的手，“爹，照顾好娘！一定要记住，勿要踏出房间半步！”

白母叮嘱道：“打不过一定要跑啊！”

白璃回眸笑道：“知道了！”

……

白璃隐了自己的身形，潜入水玉与大力被困住的水牢之中，在触碰到水玉的一瞬间，白璃不慎被卷入水玉的梦魇之中。

梦魇中，一男一女两具尸身躺在血泊之中，大力拿出匕首一刀一刀将血泊中男女的五官划得模糊不清，接着大力勾起嘴角带上一张同血泊中男子样貌一样的人皮面具，又递给了他身边水玉一张血泊中女子样貌的人皮面具。从此，大力唤作文礼，水玉唤作文仪，他们二人扮作了文家的一对兄妹。

文仪用肩膀玩笑似得轻撞了一下身边的女子，“瑾灵，你喜不喜欢我哥哥？”

瑾灵双颊爬上红晕，低头浅笑。白璃看了请瑾灵的容貌，是那女鬼。

大婚前夕，文礼将一张人皮面具递给文仪，“苏家是一方首富，我们杀了苏瑾灵，从此你便是她！我以文家长子的身份娶了你，从此你我二人，荣华富贵享不尽！”

文仪看着人皮面具，犹豫不决，“瑾灵她对我们那么好……”

文礼打断道：“你不是一直都喜欢我的吗？你若是一直以文仪的身份活下去，是不可能嫁给我的！杀了苏瑾灵，你我二人携手一生，衣食无忧，再也不用过贫苦挨饿的日子！”

良久，文仪微微颌首。

洪水漫过鼻腔的窒息感席来，只见瑾灵跌入一条野河之中，对着文仪呼喊着一句又一句“救我”，文仪在河边踌躇不前，就在她迈出一小步时，一把被文礼拉走。瑾灵看着越来越渺小的两个背影，她的眼中从惊恐变成了绝望，直到渐渐没有了力气，沉没河底。

瑾灵怨恨的哭喊声夹杂在洪水中，从水牢的四面八方传来，“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不救我？”

“破！”白璃从水玉的梦魇之中跳出，打破了困住他们的水牢。

瑾灵的阵法被破，后退一大步，从水牢中溢出的洪水浸湿了她的裙摆，瑾灵愤怒道：“什么人？”

白璃在水玉与大力周身围住两个屏障，直视瑾灵道：“苏瑾灵？”

“是你进了我的阵法？看到了那两个恶人前世的所作所为，你此时还想护他们不成吗？”瑾灵召唤洪水向白璃攻去。

白璃将净尾再次变成虎尾状的白鞭，攻来的洪水被一分为二，洒落在两侧。白璃后退一步道：“他们前世害了你，你要报仇我不管，但是你要清楚六界有规定，幽都不可以伤害凡人。你若真的杀死了他们，无疑是把自己推入万劫不复。”

瑾灵悲愤道：“万劫不复？哈哈哈哈，万劫不复的应该是他二人！真正文家兄妹的那两份恨寄托在了我身上，我们要让他们！历尽烈火地狱的焚烧！生生世世！永生永世！不得安宁！”

瑾灵打穿土地，汇集所有白村地下的井水，巨浪般的井水在她手中变成一把巨大的水刀，径直向大力与水玉攻去。

大力转醒，看到锋利的水刀刀尖冲来，他一把将水玉推到自己身前，同时他自己连连后退，本来他若是不动，白璃的保护屏障，可保两人都无事，但此时那把水刀从水玉心口偏离，一刀贯穿了大力，大力的身体从心口开始化成水滴，一滴一滴滴落在地面，最后化成了一滩污水。

水玉看着大力在自己面前消失，捂着头崩溃瘫跪在地上，“啊——”无数细小的水剑从四面八方攻向水玉，白璃甩出净尾，圈住了水玉。净尾发出星火，烧毁了所以水剑。

白璃道：“瑾灵，水玉今世是存有善念的。”

“善念？”瑾灵悲伤的泪珠从满是怒火的眼中顺着脸庞流下，“今世微不足道的一份善念，就可以挽回她前世所种下的一切恶果吗！”

水玉爬到瑾灵脚下，向她磕了无数响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呵呵呵呵……我，文礼，文仪三条人命，你的一句对不起就能轻易抵消了吗！”瑾灵五指扣在水玉的天灵盖之上。

“不要！”白璃阻拦，但是晚了一步。

“啊——”这一声，已经是在瑾灵手中刚刚离体的水玉魂魄的惊呼。水玉瞪大双眼倒在潮湿的土地之上，头顶还在簌簌冒着鲜血。

瑾灵如释重负地捏碎了水玉的魂魄。

白璃本着与水玉十几年的交情，挥手将她的尸骨清理干净，至少让她看起来没有那么骇人。白璃亮起紫眸，召回大力与水玉的魂魄，将两缕魂魄攥在手心。

瑾灵盯着白璃的紫瞳道：“原来你才是鬼王要找的人。”

白璃道：“你大仇得报，可白村之人无辜，解了雨阵，还他们自由。”

瑾灵道：“我这个祭坛，是死阵，没有破解之法。”

白璃指尖结出法阵，弹在瑾灵身上，瑾灵毫不在意道：“你诛灭了我也没有任何用。”

白璃道：“你今日伤害凡人之事，六界之中不会再有人知晓。你回到幽都，放下执念，去到奈何桥转世，来世不要再被人骗了。”

瑾灵不可思议问道：“为什么要帮我？”

“我只是做了我认为对的事情。”

瑾灵沉吟片刻，对着白璃恭敬地行礼道：“多谢。”

白璃又再次亮起紫眸，“你回去之后，替我给土伯捎句话，虚芜回来了，新仇旧恨我都记得很清楚，他若胆敢再伤害少阑烨半分，我定饶不了他！”

瑾灵晃晃眼珠，点头道：“知道了。”

白璃等瑾灵离开后，将手中大力和水玉的两缕魂魄抛往奈何桥，道：“下一世，定要做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