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
春日的凤凰城花红柳绿,八街九陌,好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
街头,藏在斗篷下的少年长剑在手,紧紧跟在一袭男装,整个一副还没长开的纨绔公子模样的白淼淼身后。
街上人来人往,时不时地传来少女娇羞的赞叹声:“快看,那边的小郎君好俊呦。”
白淼淼听见了,她侧首看了看身后藏得严严实实的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禁得意地勾起唇。
不错不错,那些小女子们正是在夸奖她呢!
“唰”的一声,白淼淼潇洒地展开手中的折扇,掩去心中那点莫名的小窃喜。
开玩笑,她怎么可能让她家的小郎君顶着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招摇过市,让别的女子瞧了去呢?
“阿尘,我们去那边看看。”
自觉将墨淸尘藏得严严实实的,白淼淼便是带着她的宝贝护卫大摇大摆地在凤凰城闲逛了一日。
眼见着日头西斜,墨淸尘低声道:“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
白淼淼看着西街口刚搭好的台子。
今日二月二,西街的夜市可热闹了。
这么早便要她回去了?
她才不要。
白淼淼道:“不急不急,看完这出戏再回去。”
墨淸尘不语,小姐不愿回去,他便亦步亦趋地跟着。
可是,一晃便又过了两个时辰,眼见着夜幕降临,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一群玩着火把子的杂耍人差点就将他们挤散了。
墨淸尘冲破人群,忙跟上白淼淼道:“小姐,时候不早了。”
今日过节,城里头来了不少陌生人。毕竟是身价不可估量的富家小姐,大晚上的,墨淸尘着实有些担心自家小姐遭贼人惦记了。虽说他剑法过人,可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太太平平的自然是最好的。
然,年少好事。尚未及笄的白小姐可没有这般危机感,她最喜欢看热闹了,可偏偏今日墨淸尘几番催促她回府。
真真是大煞风景!
四年了!做了自己的贴身护卫四年,阿尘这个家伙怎么也变得跟她老爹似的?
白淼淼忽然有些嫌弃这个小跟班了。
不行,得赶紧把他打发走了,免得一直在她耳边聒噪。
于是,白淼淼清澈的眸子滴溜溜一转,状似不经意道:“要不你先回去?”
先回去?
自然是不可能的。
墨淸尘不语。
白淼淼憋憋嘴,又是随口道:“阿尘,我饿了。”
饿了?
墨淸尘不为所动,“小姐不是才在万福楼吃过八宝饭吗?”
是吗?
白淼淼眨眨眼,继而转过身,对着身后之人一脸无害道:“我渴了。”
渴了?
墨淸尘指着前面不远的小摊子道:“那边有卖甘露的。”
“……”哎,怎就如此实诚呢?
耐心用尽,白淼淼撅着嘴道:“我累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意思很明显:本小组走不动,你去给本小姐把甘露买回来。
四年相伴,自是了解白小姐的脾气秉性。
斗篷下,墨淸尘深邃的眸子警惕地巡过周遭的人群,待再看向白淼淼期待的脸时,终是无奈妥协道:“小姐不要乱走。”
成了!
“知道了知道了。”啰里吧嗦的!白淼淼不耐烦地挥挥手。
然而,留白淼淼一人在人堆里,墨淸尘终是不放心的。于是,就几步路,他可谓是一步一回头,却仍是防不过他家鬼灵精怪的小姐……
画面交融。
四年未见,全然褪去了少年的不羁,那相似的倾世容颜更添了几分男子的内敛与隐忍。
白淼淼看着眼前之人后胸的伤口……
犹记得当年,她借口要喝水故意支开他。不想丢了她,他竟是傻乎乎地在凤凰城的大街小巷寻了一夜,甚至还冲撞了微服私访的太子殿下。
而今,白淼淼看着眼前这道怖人的伤口,便是想起了当年他后背那般血肉模糊的样子。
那日他是自行回府领了二十杖吧!
心中莫名一痛,再不忍看那伤口,白淼淼起身走到火盆子旁。
那时年少,并不知他是何用心。白小姐只怪爹爹心狠,明知阿尘是她顶宝贝的人却还让人下那么重的手;她还怪那金贵的太子殿下,没事不好好在他的京城里头呆着,跑到凤凰城来做什么!
可当她哭哭啼啼地向墨淸尘诉说她满腔的不平时,墨淸尘却是无奈苦笑道:“小姐下回若再诓骗阿尘,阿尘怕是只有以死谢罪了。”
……呵呵。
原来哦,他自愿领罚并非为了旁的,只因那晚弄丢了她,而她差一点当真就被坏心眼的人拐了去。这一身皮肉之苦是因她诓骗了他,害他失了本分。
是她的错咯?
那么阿尘这是在威胁她了?
他说什么来着?
她若下次再诓他离开,他便要以死谢罪了?
是了,就是威胁她,光明正大地威胁她!
小小护卫,好大的胆子啊!
……
记忆的车轮碾过斑驳的印痕,白淼淼看着面前攒动的火苗子莫名失笑。
“白小姐早知我并非真正的裴将军。”
男子虚弱的声音忽然响起,拉回了白淼淼游走的思绪。
此刻墨清尘趴在床榻上,冰冷的面具静静躺在床头。
他侧着脸看着背对着他不知在火盆子前想什么的白淼淼继而低声问道:“白小姐是如何知道的?”
思绪回拢,白淼淼将手凑近火盆子……
好暖。
心也跟着暖烘烘起来。
如何知道的吗?
自然是他那举世无双的剑法!
长剑出鞘直逼人要害,手腕一翻却是留了三分余地。
便是在落英山那日,白淼淼看一眼就觉得十分眼熟,只是现在才想起来。
白淼淼拿起一旁的火钳子轻轻拨弄着火盆子里的炭火。
要不要说实话呢?
……不要!
于是,她口是心非道:“裴哥哥与我青梅竹马,虽说多年不见,可他的脾气秉性我还是记得的,才不同你这般。”
闻言,身后的人默了默,久久才听到那低沉的声音再响起,他道:“裴将军救过白小姐的性命,白小姐便将他记在心上了?”
这话也没错。
白淼淼淡淡道:“那是自然。”
所以,在别人眼里,白小姐与裴将军门当户对;而在白小姐心里,他的裴哥哥从来都是她的良配。
所以,她的心里再没有旁人了吗?
如此想着,墨淸尘只觉心口痛得厉害,大概是未清的余毒在作怪。
不行,他得起来运功把毒逼出来。
“咳,咳……”
听到那明显不稳的喘息声,白淼淼终于回过身。眼见着床榻上勉力想要挣扎着起身的人,她的心中五味杂然。
罢了,不逗他了。
白淼淼走上前,微微弯身对上那张苍白的俊颜。
她眉眼弯弯,随即便是一脸无害道:“阿尘,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好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