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来洛城?
仔细想起来,这还是她那孪生的好弟弟白行川给出的馊主意。
想她白淼淼年华正好,可不愿就那样糊里糊涂地嫁了人。可是离开了凤凰城,这普天之下也着实没个合适的藏身之处。
所以,当白行川提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言论时,白淼淼便觉得白行川这话说得在理,这才不怕死地往洛城跑了。
可是后来呢?
这事情的发展似乎并不是如她原先料想的那样。也不知墨清尘哪来的神通,竟然一下就去落英山将她给逮了回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不是在此地遇上了墨淸尘,她白淼淼这一趟还真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如此想着,白淼淼微微一愣神,随即便淡淡道:“柳先生算不到吗?”
“呵呵。”听着白小姐这话可是对他成见颇深了,柳伯仁笑了笑道:“白小姐如此可就没意思了。”
他柳伯仁今日可不是来找不自在的。
记得两年前,他受师命前来洛城助裴将军一臂之力。这两年里,他一直谨记师父教诲顺势而为,故而这两年的日子也是过得平平无奇。可如今这位白小姐的到来,这事情可就有些意思了。
墨淸尘受伤那日,柳伯仁是瞧见了将军大人床头那面具的。这两年来,墨淸尘从未在人前摘下过面具,更别说换一张面具了。
柳伯仁也不傻,事情如此明显,不用掐指也能猜到面前这位白小姐已然见过将军大人的真颜了。
只是柳伯仁没有想到这大小姐竟然如此沉得住气。
昨晚遁走后,他在院中细细琢磨了一番星象,忽然就所有顿悟了,于是今日便巴巴地跑来想与这位白小姐说几句明白话。
而白淼淼自然也是听出了柳伯仁那言外之意,她眯起眼,“听闻柳先生是两年前自己寻到将军府来的,不知柳先生是否夜观了星象,算准了裴将军有难,这才来的将军府?”
算算那个时间点,这位柳先生定然是个明白人。先前也确实是她以貌取人了,这才瞧着人家像极了神棍,横竖不顺眼的。
这会儿柳伯仁忽然正经与她说起话来,白淼淼便是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之人。
不得不承认,刨去那一身奇装异服,这神棍生得还是挺俊俏的。
她于是不着痕迹地走近柳伯仁。
而此刻,柳伯仁却是一门心思回味着白淼淼适才所言,当真没有察觉到已然走到他身旁的白小姐。
柳伯仁意味深长地摇着头,“裴将军……”不想一转身竟是对上了白小姐眼中那异样的神采。
“这这这……”柳伯仁心头一紧,“白,白小姐,这青天白日的,你我孤男寡女……这,这……还是不要离得如此近的好。”
说着,柳道长还真是实实在在地往后退开了一大步。
呵呵!想什么呢?
白淼淼看着柳伯仁那一脸紧张兮兮的摸样不禁掩嘴轻笑了起来。
她对神棍可没什么想法,不过是瞧柳伯仁今日这假正经的模样忽然便是想逗逗他。
果然,装模作样不过片刻。
瞧那柳伯仁尴尬又拿她没辙的复杂神色,白淼淼继续坏心眼地逼近一步道:“柳先生怕什么呢?”
“咳。”柳伯仁心虚地看了看过路的仆从,还好没有人注意到花园这一角,不然他这一世英名哟……
可是不对呀!
话说明明是他找上门的,怎么二话没说就让这位小姑奶奶带沟里去了呢?
这叫什么事儿呀?
柳伯仁定了定心神,拂尘一晃,又是毫不犹豫地退开一步。
总算与白淼淼保持了安全的距离。
言归正传,“贫道有什么可怕的……”
不对,他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柳伯仁想了想……
想起来了!
可不能再理会眼前那一脸坏主意的白小姐了。
柳道长重新端起那高深的样子,神神叨叨道:“白小姐可信命?”
呵,看来今日这神棍还来真的了。
白淼淼收起了眼底的玩味,也当真思考起柳伯仁的问题来。
命吗?
万物皆有天命!
从小就听她那富贵老爹日日虔诚地念叨着,这命数一说白淼淼还是相信的。
不过……
“信又如何?”白淼淼挑眉道:“我可不认命。”
不然她又怎会大老远地跑到这么个兵荒马乱的地方来?
白淼淼说的是心里话,只是不曾想柳伯仁听了竟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柳先生道:“如此……甚好。”
话落,只见柳伯仁拂尘一晃,慢悠悠地转过身,再一抬腿……
这就完了?
怎么的,才挑了话头就想走?
故弄玄虚吗?
白淼淼岂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
“柳先生。”未免这神棍再次脚底抹油,白淼淼所幸上前拦住了柳伯仁的去路。
这回白小姐倒是没有再逗弄他,反倒是好言好语道:“柳先生是高人,适才是淼淼冒犯了,还请柳先生不计前嫌。”
白淼淼这般诚心诚意的恭维与退让对柳伯仁很是受用。
只见柳伯仁忽然就一脸的心花怒放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是情不自禁地整了整衣衫,这才接了白淼淼的话头道:“白小姐过奖了,高人不敢当,不过是在家师跟前听了几年教诲,总算也得了些门道。”
瞧把他美的,“既如此,柳先生可否与淼淼说一说,将军是何命数?”
眼下,白淼淼很是确定柳伯仁定然是知道墨淸尘的身份的,她本欲直言,问一问裴峥是否真的死了?
可是,虽在将军府里,未免隔墙有耳,有些话还是明说不得,
柳伯仁自然明白白淼淼所想,可是……
天机不可泄露啊!
他于是作势掐指一算才幽幽道:“将军的命数在于白小姐,白小姐可以不认命,将军却不得不认命。”
什么意思?
白淼淼蹙眉看着柳伯仁。
才夸了一句,这就又不会好好说话了?
忍着小脾气,白淼淼听柳伯仁继续道:“神将军之威名虽能震慑千军万马,却未必抵得过悠悠众口。功成名就与欺君之罪不过为君者一念之差。明刀明箭的战场或许要不了将军的命,可那人心叵测的朝堂……咳!”
意识到自己一溜嘴差点又要说多了,柳伯仁赶忙松了松嗓子道:“白小姐见谅,贫道有所言,有所不能言。总之,将军的命数注定是与白小姐牵扯的。何去何从,还需白小姐细细计较。”
柳伯仁这一番话,听着都是大道理,可白淼淼却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一如当日她问墨淸尘,裴峥是否当真身陨。忽然便是燃起了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于是便忘却了来日方长那一说,白淼淼直言道:“柳先生可否告知,昨日提及将军所救之人究竟是什么人?”
这……
柳伯仁挠了挠后脑勺。
不是他不愿说,只是还不到时候呢。
今日他特意跑来与白淼淼说这一番话,不过是良心使然。作为修道之人,他可不想自己这热闹看着看着就看出个冤案来了……
可白小姐这问题着实不好回答。
看眼前这情形,跑是跑不了了。
柳伯仁眼眸一转,忽然就不嫌事儿大道:“这人是将军所救,白小姐何不直接问一问将军呢?”
这话没错,可要是将军能告诉她,她又何必问您柳先生呢?
白淼淼有些郁闷,然柳伯仁似乎言尽于此,这便与她告辞了。
说起来柳伯仁今日与她说得也不少了,白淼淼也不再强求,只静静地目送着柳先生背着手往花园外踱去。
正当白淼淼以为柳伯仁会就此离开之时,不想柳先生却忽然意味深长地回首道:“其实将军救了什么人,白小姐心中早已有了答案。白小姐既心知肚明,为何又害怕求证呢?”
害怕?
白淼淼心里头一惊,“我并没有……”
“呵呵……”柳伯仁高深地笑了笑,晃着脑子继续向花园外踱去。
这一场虚虚实实的对话就此结束,白淼淼也恢复了神色。
适才一番话还真是绕得她有些失了本性。
心中一晒,白淼淼对着还没走远的柳伯仁幽幽道:“柳先生上回说师承……”
柳伯仁足下一顿,随即侧首向着天际虔诚地抱拳道:“鹿山,青云仙者。”
倒是一点也没说错。
呵,白淼淼微微欠了欠身,“柳先生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