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似乎听到了白淼淼的祈祷。
次日正午,芮参军再度登门,与之一同回来的还有柳伯仁与白行川。
将军府外,闻讯急急出来的白淼淼看到满身伤痕累累的白行川,憋着多日的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便也顾不得是在将军府大门外,满大街人来人往地瞧着,白小姐瞬间哭得梨花带雨,直叫芮丙与柳伯仁面面相觑;仆从们手足无措。
哎!
奈何此刻将军大人不在,白小姐这惊天动地的忧伤谁来平?
“白淼淼……”众人束手无策之际,白行川虚弱的声音响起,“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吗?青天白日的,你哭的哪门子丧?”
“呵……”听到这样的混账话,正哭得情难自禁的白淼淼忽然就被气笑了。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白行川那张五颜六色的脸。
若不是左右两名小将撑着他的身子,白行川此刻只怕是站都站不住了,不想他那张欠收拾的嘴还是不肯歇着。
“一脚都差点踏进鬼门关了,还贫嘴。”适才哭得有些费劲,白淼淼抽抽搭搭地横了白行川一眼。
若不是看在他这一身不轻的伤势,此刻白淼淼真想将白行川按在地上狠狠收拾一顿。
让他口没遮拦!
让他到处乱跑!
……
可气归气,看着白行川那摇摇欲坠的身子,埋怨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白淼淼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本想上前扶一把,可看到扶着白行川的两名小将便是止了步。
她力气小,白行川如今将一身的重量都托付在他人身上,白小姐只怕是撑不住的。
于是,白淼淼道了声,“快进去吧。”便让开了身子。
可不想白行川这时候却是委屈道:“白淼淼,我都这模样了,你也不过来扶一把!”
什么?
白淼淼有些愣神,倒是不曾想白行川这时候竟对她……撒起娇来了?
这么大的人了……
白淼淼蹙眉看向白行川。
罢了,自家弟弟有这般要求,做姐姐的怎好置之不理?
故而,虽有些不明所以,白淼淼还是温顺地上前从一名小将手中扶过了白行川。
白行川满意了。
他艰难地勾起唇,身子轻轻一动,示意令一名小将也放开他。
白淼淼心中疑惑,然未待她反应过来,只见白行川吃力地撑着自己的身子,随即俯身艰难地凑不到她的耳畔。
这几下动作费了白行川不少气力,他在白淼淼耳边低语,气若游丝,白淼淼却是听清楚了。
白行川道:“放心,本少爷……没有叛国……”
话落,白淼淼只觉肩头一重。
“白行川!”她险险扶住白行川的身子,惊惶失措地喊着:“大夫呢?快请大夫!”
有小将上前接过白行川的身子;柳伯仁从人堆里挤出来,他不紧不慢地摸了摸白行川的脉象随即幽幽道:“抬进去。”
众人七手八脚一通忙碌,白行川被抬进了将军府。
白淼淼怔怔地看着远去的人群。
白行川适才要她走近,就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她,他身陷囹圄之时,即便备受西岚军折磨也不曾屈服半分?
是了!
白少爷虽没有一身铁骨,却也是铮铮男儿,怎会做那通敌卖国之事!
白淼淼又想起自己此前戏言,她说若是白行川被敌军捉去了定然是要叛国的!
哪曾想从来说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白行川对这等罪名竟然如此介意。
倒是她小看他了。
心中五味杂然。
白淼淼看着众人身后款款而行的柳伯仁。
适才当真是慌了神,有柳先生在还要请什么大夫?
心头松了一口气,白淼淼这才想起来自己此刻身处何地。
看看莫名知足的街坊们,白小姐无声一叹。
哎……今日当真是有些失态了,不过也无所谓了,横竖白行川总算是完整地回来了。
抖了抖罗裙,白淼淼急忙跟上众人进了将军府。
这白行川是回来了,却不见墨淸尘,反倒是柳伯仁一同回来的,她得赶紧找芮参军问问墨淸尘去哪里了。
于是,白淼淼追上了芮丙,芮丙直言将军大人已然平安归来,不过军中有些事务需处理,故而稍晚一些才能回来。
白小姐这便放心。
她于是去了白行川的院子,听柳伯仁说白行川这一身伤看着严重,却都是些皮外伤,细细养上月余便能活蹦乱跳了。
柳伯仁为白行川施过针,留了药便离开了。
白淼淼见白行川睡得还算安稳,吩咐仆从们照看好白行川,自己便去了书房等墨淸尘回来。
这一等就是好几个时辰。
夜幕降临,白淼淼在将军大人的书房中百无聊赖地瞄着“丹青”。
“吱嘎——”房门轻启,墨淸尘缓步走到白淼淼身旁。
入眼可见宣纸上那点浓烈的墨水,山不似山,水不似水……
呵,这可不是白小姐的水准!
墨淸尘失笑,他轻轻抽走白淼淼手中的笔。
白淼淼抬头看他。
适才墨淸尘一进门她就知道他回来了,可巴巴地等了这许久,人真的回来了,白小姐忽然就矜持起来不想起身了。
如今墨淸尘就站在她身旁,白淼淼抬首看他,然后一伸手摘去了眼前那碍事的面具。
这一下午,白淼淼一个人在书房里待着,便是又细细想了想芮丙昨日之言。
芮参军说他们的将军大人可不只一次只身潜入西岚军大营……
这也太冒险了!
便是他身手再好,这般只身犯险,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的行径亦是令白淼淼担心不已。
有些气他太过冒险。
如今见他平安归来,看着眼前之人温润的眉眼,白淼淼只淡淡道:“回来了?可有受伤?”
墨淸尘一低头,在白淼淼微蹙的眉宇间轻轻落下一吻,他柔声道:“我没事。”
“……”是吗?
白淼淼站起身,幽幽绕到墨淸尘的身后打量了一番才又回到他的身前。
……不对!
明明都换过衣裳了,他的身上却仍有一股子血腥味。
于是,白小姐凑到墨淸尘的身前,像小狗一样在他全身上下闻了又闻……
知她何意,墨淸尘失笑着摇摇头,只怕是瞒不住她。
轻轻按住眼前的小女子不安分的身子,墨淸尘无奈地抬起缠着纱布的左臂道:“一点小伤。上过药了,不碍事。”
哼哼!
白淼淼眯起眼。
一点小伤?
若不是她嗅觉灵敏,只怕他不会说实话。
纤纤玉指轻轻着他缠着纱布的胳膊,白淼淼垂眼低声诉说着心中的忧虑:“你便是武艺再高强,那西岚军的大营到底是别人的地盘,双拳难敌四手,强龙难压地头蛇……”
况且,他自己也说了,两年前他与裴峥深陷敌营,九死一生……
他可知,初闻他只身入敌营救白行川去了,她有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