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车水马龙,人潮熙攘,向来繁华,青城府数得着的酒楼,店铺多是设在这里,除却城东有城隍庙招财进宝,青城府衙守正森严,最让这些掌柜们感到安心的恐怕就要数六扇门了。
正是清晨时分,六扇门大门内外,身穿黑色制式衙服的公差,进进出出,繁忙之极,浑然不似前天晚上的冷清寂寥。
陈天行来到六扇门门口,站在长阶下,对着守门的衙役报了宁无欢的名字,那衙役进去通传,不多时便领着雁儿出来了。
“陈公子,你可算来了。”雁儿一蹦一跳的来到他身边,小脸上满是雀跃之情。
她今日依旧一身黑色束身袍服,衬得年纪不大,倒是衬得胸膛鼓鼓囊囊。
看样子前天晚上的一番推理,收获小迷妹一枚……
陈天行脸上带着老父亲般的笑容,说道:“雁儿姑娘别公子长,公子短的,以后大家都是同僚,我比你虚长几岁,不介意的话,你喊我一声大哥便是……”
其实叫姑爷,也是可以的……陈天行默默补充了句。
“那怎么好,好意思……”雁儿圆乎乎的小脸微红,扭捏道:“陈,陈大哥。”
陈天行笑着点点头:“你家小姐呢。”
“小姐……哦,对了。”小丫头如梦初醒道:
“小姐正在等你呢。”
陈天行随雁儿进去六扇门内,青砖铺就的庭道两侧摆放着兵器架,上面陈列着刀枪剑戟等兵器。
衙役们三五成群的从两侧的房屋里出来,嘴里讨论着什么。来回路过时,遇见雁儿则是会面带恭谨的让开到路,偶尔也会拿疑惑的目光看向陈天行。
他们身上全无法力波动,想来只是寻常人。
两人登上台阶,左拐,在正厅廊道,走了片刻,穿过圆形拱门,便看到间占地约有半亩左右的巨大房屋,匾额上书修士堂三字。
跨入门槛,就见被分割成几个小房间的房屋内,却是人影寥寥。
正堂里边,宁无欢依旧穿着黑色衙服,正坐在黑木长案后,俯首在书山卷宗间,勤耕不休。
长案对面,则是坐着位身穿黑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看着约莫四十岁上下,头发被归拢的严丝合缝,听到门口响动后,深邃的目光便望了过来。
这一看就是领导派头……陈天行下意识的给他做了个侧写。
坐姿不动如山,神态威而不严,从桌上那杯已经不在冒着凉气的茶水来看,他似乎已经在这坐了有段时间了,像是在等什么人。
此时宁无欢看了眼他,小声对那男子说道:
“就是他了。”
“嗯。”中年男子似是石像般的轻点了下头,目光越过雁儿,落在陈天行身上,说道:
“你迟到了一刻钟。”
“这……”陈天行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念你初来乍到,就不多作追究了。”
中年男子望着他,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六扇门的总捕头,我姓宋,你可以叫我宋总捕头。”
六扇门总捕头,人称小提刑,专门负责一府刑狱之事,权利巨大,便是知府老爷说不得也是要礼让三分。
乖乖……陈天行有些发慌,没想到第一次迟到,就撞在领导的领导手上,这路不就走窄了嘛……”
好在这位宋总捕头并未做深入追究,继续说道:“把你跟黄仵作的恩恩怨怨,详细给我再说一遍。”
陈天行心中不解,不过还是如实的将跟黄仵作相关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又重新说了出来。
宋总捕头面露思索之色,片刻后,说道:
“这么说,你跟那黄仵作只是在公堂上见过一面?之前从未见过面。”
“不错。”陈天行疑惑问道:“敢问总捕头,可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宋总捕头说道:“昨天下午,本捕头亲自带人,把黄仵作的坟给刨了……”
“……”
这是挖人祖坟?
这这总捕头属实是个狠人……陈天行给他追加了个评价。
“经过本总捕头查验,这黄仵作的魂魄在死后不久就已经消散了。”
这点倒是跟陈天行推测的一点没错。
可是消散的魂魄,为何还能化成凶鬼呢,这倒是让人疑惑不解。
宋总捕头沉吟少许,说道:
“那邪教阴狠歹毒,待会你去法库领件镇宅法器,免得他们在找你麻烦……嗯,借给你的,另外可以领套法诀,当做你提供邪教信息的赏赐。”
从身上取下块金色腰牌,递给宁无欢:“你带她去。”
下至贫民,上至修士但凡提供邪教信息,都有机会得到六扇门赏赐,陈天行倒是没想到,这个机会会落在自己头上。
陈天行脸色一喜,说道:“多谢总捕头赏赐。”
能白嫖总是不错的。
宋总捕头看着他,语气严肃说道:
“我青城府六扇门,现在虽说人手紧缺,但绝不会滥竽充数,既然你想加入六扇门,待会回有几道考核,能通过则留,不能通过则走,望你好自为之。”
说话间,就起身迈步,消失在门外的清丽晨光中。
陈天行上前几步,对宁无欢抱怨道:
“这跟咱们说的不一样啊,不是说,你们直接邀请我的嘛,怎么现在变成,我死皮赖脸硬要加入六扇门……”
“这个,这个……”宁无欢清冷的容颜软化少许,小声说道:
“本来你进六扇门很容易的,但是谁知道突然总捕头要亲自见你,依照他那个脾气,我现在也没什么办法……”
李知府之前特意提及不要透露他的信息,想来是觉得误判陈天行的案件,有些心虚,宁无欢也就没有没有多嘴。
我现在想做个好人,可我现在还有选择的机会嘛……陈天行以手扶额,很是无语。
这话已经放出去了,现在估计天元坊的老少爷们都已经传开了,他现在想退出也晚了。
“这考核都考什么?”陈天行临时抱佛脚,说道。
“不行,按照规矩,这个我不能告诉你,要是被总捕头发现的话,不止是你,就算是我在六扇门都待不下去了。”
“现在总捕头已经走了,你不说,我不说,雁儿肯定也不会说,天知道呀。”
雁儿连忙乖巧的点点头。
“那也不行,我辈修士当无愧于心,无愧于行……”
“停停停。”陈天行以手扶额,有些无语。
这丫头有点不上道啊。
……
六扇门某座地下密室。
陈天行盘膝坐在蒲团上,面前站着位面容肃然的老者,额下长须随着话语声一颤一颤的,他便是考核的教官。
“数千年年前,邪灵横行,精怪丛生,先祖披荆斩棘,方才艰难定下人族气运。
然,邪灵贼心不死,仍暗中窥伺人道气运,五岳帝君遂与朝廷,各派修士协定,携手创建六扇门,使其超然与世间之上,数千年来,王朝更迭不断,唯六扇门独存世间。”
陈天行目瞪口呆,以为这六扇门只是个寻常机构,没想到这水这么深,居然跟神坻都扯上关系。
身穿黑色袍服的老者,继续说道:
“须知尔食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去六扇门者,当与国无私,与民无欺,你可愿遵从。”
“属下愿从。”陈天行朗声说道。
“好。”老吏点了下头,望着他说道:“道家修灵,佛家修身,儒家修气,魔家修念,六扇门考核分为三关,这一关考核的便是资质。”
老者从怀中取出块,巴掌大仿佛圆形钟表似的物件,表盘上有根细针,周围写的却不是阿拉伯数字,而是甲乙丙丁,各自分为上中下三种。
大表盘里还镶嵌着小表盘,依稀有道,佛,儒,魔字样,样子看着颇为老旧。
“虽说你是道家弟子,初入纳气期,不过仍然需要走个流程。”
纳气期?难不成是修行境界?陈天行琢磨道。
老吏将表盘放到陈天行身前,说道:“闭目,将你的意念附着再通天宝鉴上,到时候,修道,修儒,修佛,修魔,资质如何,一目了然……我说停,你在停。”
意念又称念力,神识,是修士常用的探查手断,但魔家却将意念的使用方法可谓是探究到登峰造极。
据传魔家高人修炼意念到极深处时,会上感天道,一念之间,便可让万里之外敌人无声无息死去,诡异无比。
陈天行初入修炼之道,神识意念仅能探出身体周围一丈……这么点距离,等敌人近身,怕是尸体都凉了,所以他用的很少。
这么厉害……陈天行拿起通天宝鉴上下看了两眼,又把它放到地上,随即闭目将意念附着其上。
一瞬间,通天宝鉴其上发出淡淡的毫光来,咯吱一声,大小表盘里的细针立时缓缓的转动起来。
“嗯,能催动通天宝鉴,看来此子的却有修炼的潜质,接下来就看他是能修炼那种途径,资质如何了。”老吏心说,目光紧紧盯着表盘。
一盏茶后,老吏的脸色有些古怪
一顿饭后,老吏的脸色有些难看。
半个时辰之后,老吏的脸色已经铁青。
因为,这块表还TM在转着……
咯吱,咯吱~~
伴随着表盘机械的声音,古怪的氛围在密室中弥漫。
老吏加入六扇门起,做的便是负责六扇门考核这块的工作,至今已是又几十年的时间。
甚至就连现在的宋总捕头,那都是老吏一手考核的,至今道家甲中的成绩,仍是青城府六扇门难得一见的佳绩。
但像今天的这样的情况,老吏却是从未遇见过。
难不成通天宝鉴坏了……
老吏上前捡起那块通天宝鉴,将自己的意识探入,就连大小表盘指针转动,片刻间,便指向了儒家丙上的成绩。
没坏呀……老吏翻来覆去的检查了好几遍。
难不成坏的不是法器,而是人?
老吏望着蒲团上昏昏欲睡的少年。
……
将近半个时辰,陈天行的姿势从直如松柏,到歪歪斜斜,在到昏昏欲睡,一直到老吏将他唤醒,这才从梦回周公的状态中缓过神来。
“大人,在下所修何派,资质如何。”陈天行睡意全无,仰头看着老吏。
虽然已经知道道家跟他无缘,但做一个儒雅随和的斯文败类也不错,再不济冷酷邪异的霸道总裁也是可以的。
至于当个大秃头,那还是算了吧,像我这种有求必硬的男子,如果出家,这方世界的女子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我Tm也想知道……老吏暗自咧了咧嘴角,表面上却正色说道:
“资质问题,会由总捕头亲自给你说的……接下来是第二关。”
为防止陈天行继续追问,老吏快速说道:
“判断力测验,六扇门负责的是缉凶办案,这判断力自然是重中之重。”
老吏坐在蒲团上,似是掏百宝箱般,又从怀里怀里掏出三张百兽牌,看都没看,直接扣放在两人中间的青砖地面上,轻轻一笑,说道:
“此时在你眼前的有三张牌,分别是老虎,老虎,大象,你需要猜对那张是大象,才能过关,盘数不限,猜对为止……忘了告诉你,有人玩了五百多盘都没有猜出来。”
这倒是有趣……陈天行眼中露出好玩之色。
这关考察的是观察力,但出的问题却是猜东西,这显然跟主题不符,除了出题人是个智障外,只能说明,这绝不仅仅只是猜东西这么简单。
要观察的恐怕不是木牌上的图案,而是对面考官的反应。
人一般都是怀有好奇欲望的,但方才这老人连看都没看,直接扣放到地上,那说明他已经知道答案,所以无需在看。
陈天行眉梢一挑,直接掀起左边的木牌说道:“这张是老虎。”
接着又掀起右边的木牌:“这张也是老虎。”
手指轻轻点了点中间的木牌,却没有掀开:“这张吗…呵呵。”意味不言自明。
这,这就结束了。
老吏目瞪口呆的看看木牌,又看看眼前面带笑容的少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三张木牌其实算是老虎,根本没有大象,可以说是刁钻古怪,古怪刁钻。
便是他引以为傲的现任青城府六扇门宋总捕头,也是足足玩了七盘,这才明悟这关的深意来。
可眼前的少年,只玩了一盘……
老吏眼中惊愕之色愈发浓厚,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
名捕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