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时分,天上像打翻了墨水一般,乌云飞快的蔓延至整个新郑。
转眼间,雨雾弥漫。
雨不大,如丝如雾,丝丝缕缕,缠绵不断。
夜幕深沉。
计余站在一处屋顶上,低头看着不远之处的庭院,大袖随风飘摇。
没有用任何手段遮蔽挡雨,计余任由着酥酥丝雾,将自己青衫打湿。
“大人,这样淋雨对身体不好”
在计余身后两侧,站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正是墨鸦和白凤。
计余没有回复,那幽静深潭的眼眸中,有一位年轻女子,正独坐在窗前,灯火葳蕤,将她笼罩,一手托腮,一边凝神遐思,一双秋水长眸中,藏着细细碎碎的往事,如月色流淌在河流上。
墨鸦从没有见过,如此眼神温柔的大人。
不过他不能理解,就不能去见一面吗?
细雨如丝,虽然不大,但在此秋季,墨鸦却有了些透骨的寒意。
“交给你们一个任务。”
沉默了许久之后,计余突然开口说道。
墨鸦白凤瞬间神色肃然,“大人请吩咐。”
计余把长剑负于背后,转过身,看着墨鸦白凤,轻声道:“韩国灭亡之前,保护她的周全,不必舍命,尽力就好。”
墨鸦白凤同时沉默,他们都是聪明人,自然清楚计余这句话,明显是有托孤之意,而且被托孤之人,就是刚才那位年轻的女子。
计余语气平淡道:“我预算了一下时间,大概是五到六年的时间,至此之后,天高任鸟飞。”
我计余说给你们自由,就给你们自由。
“大人,我们这样的不是也不对,但是”
墨鸦有些语无伦次,神色焦急,想要解释。
计余看着墨鸦微微摇头,眯眼而笑,轻声道:“好了,不用解释,我都明白,此事已定。
还有一件事,隐藏在新郑内的罗网杀手,想留就留,不想留就直接杀掉。”
墨鸦沉默不言,一旁的白凤却突然开口问道:“大人,就不去见见她吗?”
“”
此时墨鸦内心十万草泥马奔过。
计余转身凝视远方,没有说话,没有答案。
好像就是答案。
人难无过错,人生多错过。
在计余看不到的背后,墨鸦狠狠的瞪了白凤一眼。
白凤挠了挠头,不明所以。
墨鸦深呼吸一口气,抖了抖黑羽披肩上的雨水,沉声问道:“大人,以后还有再见面的机会吗?”
计余轻轻笑道:“以后?怎么个以后,是十年,百年?还是后天?明天?”
浮萍聚散,一切随缘。
墨鸦看了眼计余背影,心中叹息一声。
虽然不知道大人将要做什么事情,他有预感,不久将会天地翻覆
任由风雨吹打,计余思绪飘远,由着纷杂念头起起落落,如微风吹拂,心湖渐起涟漪。
他又想起昨夜玄翦对他说的话。
你将要做的这件事,虽成必死,如果我跟你一起去,互相照应,事成未必死!
玄翦继续说道:“别忘了,即便先撇开死不死不谈,一旦你十三选择出剑了,以吕不韦那个老匹夫,肯定不会单一的指望六剑奴,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宗师高手参与其中,对你进行围杀,就算斩杀吕不韦成功,你十三的结局,也必然是一个死字!”
计余他只是轻轻回复了一句,总有那么几件事,所有人都做不得,我做得。
不管在怎么样,吕不韦必须得死。
玄翦面色平静,仿佛猜到了计余会这样说,然后他又对计余说了另外一件事。
走之前,能不能让他斩杀了鬼谷二人?
他们之间有些恩怨。
之前在与姬无夜的厮杀结束后,玄翦就不止一次的用心声对计余说,鬼谷二人他必杀之。
可是计余直接了当的回了一句,你玄翦要是敢动手,我就拿剑砍你。
看计余那表情说话,不像是玩笑,玄翦当时也就打消了那个念头。
这次又旧事重提,显然还是玄翦念头不通达。
计余看着玄翦,扯了扯嘴角,“堂堂一代剑豪,不就是因为输了一场吗,就这样喊打喊杀?不过实话也告诉你,他们二人联手,你大概率还是可能打不过。”
玄翦瞪大了双眼,一脸不置信的模样。
计余微微一笑,“我这此次一去,也算是给你谋求一份自由,打破枷锁,你可要承我的情啊。”
玄翦脸上神态变化微妙,郑重的说道:
“你想让我做什么?”
计余点头道:“虽说都是一些猜测,但是由不得我犯一次错,我这边没什么问题,不管是吕不韦请君入瓮,还是我主动送上门来,各种方方面面,一丝一毫,基本上我都有考虑到,但是秦王嬴政那里,我还是很难放心。”
玄翦皱眉沉声道:“你目前所做的事情,都是因为他?”
计余莫言无声。
玄翦嗤笑一声,“果真如此!他就这样当的你如此对待,就这样让你毫不犹豫的不顾性命的出剑?!”
玄翦又接着冷笑道:“有生之年,能踏入天人合一的境界,站立于真正的山巅之上,然后登山再登天,在以剑合道,不是没有机会成仙做祖,就这样舍弃一切,毫不在乎了!”
在玄翦的眼中,以计余这个年龄,一身剑气剑术,无比的纯粹强盛,百年之内,是有那么一丝丝机会,一探天人合一之上的境界。
可是现在,却为了别人,甘愿冒着身死道消的危险,去做一件九死一生的事,还不是为了自己,如果是为了自己,玄翦他也无话可说。
怒其不争,怒其不争!
计余嗓音低沉的问道:“就一句话,帮不帮吧?”
你玄翦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多话,说与不说,给个痛快。
玄翦没好气道:“说吧!是什么事?别和我说是去保护那个秦王嬴政!”
一语成谶?
计余不置可否,只是说道:“不会浪费你太多的时间,等我把事办完,就可以了。”
玄翦轻轻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