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黎回了十五中,高一五班正在上数学课,他从后门径直走向靠窗的最后排位子,不去看讲台上捏着粉笔讲课的老师,也不看教室各个方向投来的厌弃目光,旁若无人地坐下,随后趴课桌上就睡。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了,老师抱着教材走了,叶黎也醒了,但依旧趴着不动。教室里嘈杂一片,不少人满嘴闲言碎语,都在抨击他。
叶黎能听到那些人的鄙夷谩骂,却充耳不闻,心中在想,该把手机里的哪一张照片发送给丁伟看。
“叶黎,你终于回来了。”
叶黎听到一个很近的男声,是有人在对他说话。
他抬起头,看到自家的帅气班长徐武真正对着他和煦地笑。
叶黎揉了揉眼睛,漫不经心地询问道:“班长,有什么事吗?”
徐武真道:“今天柯丹琦找过你。”
叶黎皱眉道:“柯丹琦不是十七班德智体美样样优秀的美女吗?她找我干什么?”
徐武真摇头道:“她原本是来传信给你的,可惜你不在,她就把信给了我,叫我转交给你。信纸被信封完全密封了,我并没有动过,不知道里面的内容。”
叶黎看到徐武真从屁股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黄色信封,当下惊疑起来。
——我是认识柯丹琦,可是她怎么认识我的啊?
虽然在十五中,情意相投的男女学生会偷传尺素,写上一些软绵绵的肉麻情话,也就是俗称的情书,但叶黎不认为柯丹琦送来的这封信会是情书。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凭自己这张脸、这身德性,绝对不可能吸引大美女的关注。况且“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这种男生,也只有品质德行和他同等低劣的女生才瞧得上。
徐武真放下信封,温和地劝说道:“叶黎,你回来了,就不要再逃课了。虽然吴老师以及教导主任都说放弃你了,随你怎么折腾,但你是学生,在学校多学一点东西,总归是好的。”
叶黎对徐武真有好感,因为这位班长真的做到了对同班同学一视同仁,从不亲近谁,也从不针对谁。
整个班级,包括老师在内,除了龚攀等和叶黎半斤八两的差生,其余人均瞧不起他,认为他是班级里的一粒耗子屎,迟早会搅坏一锅汤,徐武真却愿意心平气和、推心置腹地与他平等对话。
叶黎没被说动,但依旧点头应付,算是勉强回应了徐武真的一番善意。
没多久,上课铃声响了。
叶黎不听课,而是拆开信封,仔细看信纸上的内容。
叶黎想到了,柯丹琦送来的信,很可能不是她本人写的,她只是替某人送信而已,却不曾想,写这封信的人是何思语!
叶黎看到巴掌大的信纸的右下角,用天蓝色墨水落款的“何思语”三个字,心中忽然升起强烈的懊悔之感。
这封信的内容很长,小纸条上排满密密麻麻的娟秀字体,每个字都小得像蚂蚁一样:你好叶黎!冒昧写信给你,如果给你造成困扰,请你原谅。我注意你很久了,从上学期开始,我就经常看到你。你阳光,帅气,而且非常有个性,和其他男生完全不一样。我想,我们经常偶然碰面,应该是缘分。我想交你这个朋友,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和你说。这学期你经常不在学校,我见不到你,没机会也不好意思唐突地叫住你和你说话。我听很多人说,你是坏学生,隔三差五逃课,和社会上的人走在一起,吸烟喝酒,打架斗殴,还欺负沙丘地那边的居民。这样不好,因为我们都还是学生,还没到吸烟喝酒、和人打架的年龄。我们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争取高考考出一个好成绩。我很担心你,又没有正当立场劝说你,所以抱着侥幸心理,写了这封信,托人送给你。这些话都是我想对你说的,如果你看了信不开心,我再次向你道歉,希望你别讨厌我。
信纸上的墨水香气里似乎还夹杂着独属于何思语的浅淡体香,叶黎心里暖暖的,只觉心旷神怡,仿佛看到她正对自己温婉而会心地笑。
叶黎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收回信封,再把信封夹在几乎没翻过的语文课本里。
随后他陷入了苦恼。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何思语会注意到他,所以他为了抓住她,暗中做了很多事情,其中最难否定的也最难处理的一件事,便是和丁伟勾肩搭背,互称兄弟。
在这封信到来之前,叶黎心中制定的计划是:先厌学,再逃课,每天在红云大道三段的各条街巷的网吧、游戏厅出没,尽量让丁伟注意到自己。然后他用了接近半年的时间,成功变成了丁伟最看重的“好兄弟”。再之后,他就可以利用丁伟的色心去搞定何思语。
事实上,纵然丁伟今天不主动提及何思语,叶黎也会在不久之后找机会把她的存在告诉他。叶黎知道丁伟好色得很,一旦发现十五中存在这样一个出尘不染的美少女,定然色欲熏心,千方百计把她骗出来。
然而丁伟虽好色,却没有不计后果的色胆。他只是想用自己的色相骗何思语上床而已。
何思语这种女生当然不是丁伟那张俊逸脸皮能征服的。
所以丁伟会失败。
他失败之后就只能含恨放弃。
叶黎出场的机会就到了。
叶黎自认在许多方面都不如丁伟,但有一点,他比丁伟强出一万倍。便是丁伟不敢对何思语用强,他却敢。
到时候丁伟一走,叶黎便凶相毕露,直接把何思语摁倒在地,占完便宜之后,再用手机拍下一些把柄,就可以在未来不断逼迫她就范了。
这是叶黎的全盘计划,而且这个计划一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中间从未出现任何差池。
就在今天,丁伟知道了十五中还有一个叫何思语的美少女,标志着叶黎的计划又向前跨进了一大步。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何思语居然早就注意到了他,并且愿意为他亲手写这样一封满是温柔的信。
这件事足以证明,他从一开始便能光明正大地追求她,而且成功的几率不低。毕竟何思语的笔下,处处透露着温柔与关怀。
可是他错过了这个正当的机会,反而选择了不入流的下三滥手段,所以他心中懊悔。
好在他的整盘计划只做足了准备工作,还没有正式进行,他还有悬崖勒马,做回乖乖学生,然后去追逐她的机会。
叶黎在心中做了决定,从现在开始,和丁伟划清关系,做一个像模像样的学生。
于是他给何思语写了一封回信,内容是:何思语大美女,能收到你的信,我倍感荣幸,怎会生气?但有件事我必须纠正一下,我不吸烟也不喝酒。你的心意,我全都收到了。我会听你的话,好好学习,慢慢向你看齐,争取和你考同一所大学。
叶黎的文字功底非常差劲,这短短四句话,便是他绞尽脑汁,反复修改之后,写出的、勉强还算通畅的信。
他把信纸折好,思索着自己是亲自去送信,还是托人送信。
他想到何思语的信便是托柯丹琦送来的,证明她心中也有些羞涩,害怕别人知道她给他写信的事情。
叶黎觉得,自己应该考虑她的感受,尽量避免别人知道两人有书信往来。毕竟她是在校万众瞩目的美少女,书信的事情一旦被好事的人的看到,不出一天,他们的事情一定会被弄得人尽皆知,甚至有可能演变出多个宛如天方夜谭的奇特版本。
如果发生这种事情,无论是叶黎还是何思语,都会面临不少麻烦。
叶黎倒是无所谓,但何思语肯定不愿意见到这种事情,说不定会为了堵住好事者的嘴,再也不给他写信。
叶黎正决定托人送信给何思语时,心中却再次生出邪恶的种子。
他仔细想了一下,发现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多,反而对他越有利。
在这个流言有时比真相还要诱人的时代,所谓众口铄金,只要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两个存在不可道人的秘密,并且以讹传讹,不断夸大,他们就有可能因舆论真正走到一起。
毕竟人言可畏,事情的真相并不可靠,假的可以被无数嘴巴说成真的。
叶黎心头一热,当下决定亲自去送信。
下课后,叶黎捏紧拳使劲拍了一下课桌,又深吸一口气,大吼一声,试图引来班上同学的注意,接着一脸骄傲,鼻孔朝天地向外走去。
他出了教室门,发现并没有同学因好奇而跟出来,心中便有些不忿,只好另想办法。
他的脑子不灵光,想不出巧妙的好办法,干脆发了狠,直接把双手合成喇叭张,对着相隔二十米远的十四班教室大吼道:“思语,我喜欢你!”
不得不说,越没脑子的人,做事越具备冲击性。
他这一吼,把教学楼四楼学生惊出好大一片,不少人循声张望,寻找那个夸张的声源。
叶黎不觉羞怯,更不觉丢人,见好事的人变多,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速跑向对面长廊,气喘吁吁地来到十四班教室门前。
他身后跟了一大群爱看热闹的人。这些人无疑是认为叶黎心中没个数,是那种大张旗鼓跑来找何思语表白,然后等着被拒绝的蠢货。
叶黎不去听身后的窃窃私语,站在教室门前清了清嗓子,对着教室里再次喊道:“思语,我来回信了。”
何思语坐教室的中间第三排,这会正聚精会神地写练习题。
她听到叶黎的声音,惊讶地抬眼,尔后整张脸直接红透。
十四班的教室也乱了,何思语成了焦点,男女生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时交头接耳说一些唏嘘感慨之语。
当然,这些人并不认为何思语会回应叶黎,只不过是在感叹何思语长得太漂亮,太有仙气,方才是非多。
但何思语的下一步举动直接把这些人的感叹声以及对叶黎的鄙视声都压了下去。
她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理了理袖子上的褶皱,开眉一笑,重重地“嗯”了一声,随后步子轻盈地走到门前,伸出双手接过叶黎的信。
叶黎惊了一下,全然没想到何思语居然如此落落大方地走了过来,并且毫无顾忌地收下了信。
——不对,这件事怎么这么顺利?是我忽略了什么吗?
叶黎的大脑飞速转动,努力寻找这一神奇画面中潜藏的那一抹不协调。
直到何思语转身回到座位,只留一袭淡淡地清香,他还没能回过神来。
上课铃声再次响起,凑热闹的学生们个个瞠目结舌,随后又像是看到了电视剧里的精彩画面,热火朝天地议论着,纷纷退回各自的教室。
叶黎很想再多看何思语几眼,只可惜上课铃声一响,整个学校立刻变得冷清无声。
这样的氛围,的确不适合站在别人的班级门前伸头张望。
他回了教室,努力回想这件事的整个过程中,思考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
他故意大喊何思语的名字,并且张狂地表白,吸引其他学生的注意,然后在十四班的教室门前,故意省掉何思语的姓氏,唤她“思语”,让人误认为他们的关系本就很亲密,并且后文说的是“我来回信了”。
“回信”二字当然藏了玄机,只有先收到信的人,才会说回信。
他是想告诉其他学生,何思语已经给他写过信了。
他的目的显然达到了,现在他和何思语都成了学生们的议论焦点。想必下节课一下课,关于两人的各种流言便会如江河决堤一般疯传起来。
可是他想不明白,何思语为什么会在那种情况下,淡定地接过他写的信。
莫非她不该羞怯,不该难为情?
叶黎回忆起来,何思语的脸的确红了,但那不是羞涩的红,而是另一种情绪难明的脸红。不然她也不会那么自然随和地收信。
——莫非、莫非……
叶黎的眼皮猛地一跳,想到一个非常匪夷所思的可能性,便是何思语不仅仅是注意到了他,更是早就对他芳心暗许了。
——一定是这样。这些生来就害羞的女生,只有在自己喜欢的男生面前,才敢这么大胆。
叶黎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是一个百年不遇的天才,连这么深奥的问题都能想明白,还有什么理由学不懂课本上的知识?考不上理想的大学?
叶黎读的是理科班,但高一下期依旧有文科课程。
这堂课是政治课,因为这门课不是理科生的高考科目,任课老师也经常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随随便便应付。
这不,政治老师又临时有事,这堂课随之变成了自习课。
自习课当然由班长监督管理纪律。
一般来说,自习课上,学生们应该自主学习,尽量写完老师布置的作业,或者预习新课,温习旧课,不能交头接耳影响其他同学学习。
理科五班的班长徐武真却非常开明。在自习课上,他不会去管小声说话的同学,因为他认为学习本身就是同学间相互讨论、共同进步的一个过程。
同学们在自习课上讨论作业题,或者向成绩好的同学请教自己在课堂上没学懂的知识,偶尔走动一下,都是可以理解的。
教室里有细微且嘈杂的交谈声,却不知这些同学是在讨论作业题,还是在聊天打发时间。
叶黎也决定看看课本,毕竟高一下期开学都一个多月了,他还不知道各科书本上讲的基本内容。
他才刚翻开数学书,课桌上便映出一个人影,挡了他的光。
“叶黎,你在看书?”
叶黎抬眼,便瞧见自家的好班长徐武真又凑了过来。
叶黎微笑道:“班长,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我是学生,应该有学生的样子,现在该好好补一下这一个多月落下的知识内容了。”
徐武真道:“这很好,如果你有看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我会给你讲解。”
叶黎道:“好的。”
徐武真沉吟片刻,小声说道:“叶黎,你和何思语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叶黎之前弄那么大动静出来,无论谁知道了他和何思语的事情都不奇怪。
叶黎笑了笑,询问道:“班长,你是不是又想劝说我了?”
学校是供学生学习成长的地方,不是提供学生谈恋爱的场所。一向尽职的徐班长特意为这件事来劝说叶黎,似乎也不奇怪。
然而这并不是徐武真的来意。
他的脸稍稍红了一点,小声说道:“我不是来劝你的,这种事情本来也没人劝得了。”
叶黎不解道:“那你找我干什么?”
徐武真的脸变得更红,两只手合成一团不断捏动,期期艾艾地说道:“我、我想请你帮个忙——”
叶黎哑然道:“徐班长,我们班就数你家境好,学习好,还长得帅。有什么事情,能让你来找我帮忙?”
徐武真咬着牙说道:“何思语和柯丹琦一直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她在柯丹琦面前说得上话。你现在和何思语的关系好像很不一般,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在她面前说一下,我想和柯丹琦一起吃个饭,好好聊一下。”
叶黎怔住。
徐武真埋下头,略微尴尬地说道:“我不是不知道,学生不能谈恋爱,况且我是理科五班的班长,是班级的标杆、圭臬,不应该违纪。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每天都在想她,连吃饭睡觉都不香了。所以我有必要找她好好聊聊。”
叶黎明白过来,自家品学兼优的好班长也动了春心,喜欢上了文科班的柯丹琦。
这件事对叶黎而言,好像不是很难,反正他只需要对何思语说一下,成不成都不干他的事。但是叶黎现在也不确定自己和何思语是什么关系,连自己的事情都没处理好,又哪来的心思帮别人?
徐武真沉声道:“叶黎,拜托你了。”
叶黎想到徐武真对自己一向很好,至少从未瞧不起自己。
他有些为难,便思索着询问道:“你想和柯丹琦聊什么?”
徐武真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叶黎道:“你连这个都没想好,那就别急着约她了,不然到时候尴尬得很。”
徐武真道:“要不你帮我想一下,我该找她聊什么。”
学习一向名列前茅,八百字作文经常被班主任吴老师当做范文展示给同学们看的徐武真,居然会词穷,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黎有些哭笑不得,但依旧悉心分析道:“你是因为她才茶饭不思,问题的根本就在这里。你喜欢她,但不知道她怎么想,心里很忐忑,变得做什么都心不在焉。我觉得,你应该对症下药,直接对她表白,反正不管她答不答应,你都能得到解脱。”
徐武真道:“可是——”
叶黎问:“可是什么?”
徐武真咬牙道:“我有些开不了口。”
喜欢就说出来,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但高中生毕竟涉世未深,把这种异性感情看得尤为深奥,总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害怕自己一个不慎便错失了心爱的女孩,所以胆怯,进退难舍。
叶黎比较能够理解徐武真,因为他自己也在脑子里演练了无数遍,用了好几个月时间去积蓄勇气,今天才敢这么张狂地叫出那句“思语,我喜欢你”。
叶黎提议道:“那你先给自己打打气,等什么时候觉得勇气足够了,我就去和思语说这件事。”
徐武真苦笑着点头道:“只能先这样了。”
放学后,班上同学三三两两离去,很快只剩几个爱学习的同学还留在教室里写作业。
叶黎不饿,不着急回家吃饭,想再写一封信,找时间送给何思语。
他在构思,想写一封感情丰富,具备一定深度的信,但是他的文笔实在糟糕,想不出漂亮的句子。
却在这时,教室门口忽然多出一个靓丽的长发女生。
她把脑袋探进教室,四下张望,而后试探性地唤道:“叶黎在吗?”
叶黎立刻站起身应道:“我在!”
他的心脏再次“砰砰”乱颤起来,因为站在门口的女生是柯丹琦。徐武真说过,何思语的上一封信就是柯丹琦送来的。
现在柯丹琦再次出现,并且是为了找叶黎而来,叶黎便基本笃定,何思语又给他写信了。
可惜叶黎的一腔期盼登时被冷水浇灭。
柯丹琦不是来替何思语送信的,甚至她的来意与何思语完全无关,她是为自己的私事来的。
柯丹琦找叶黎能有什么私事?
两个人在今天以前,还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叶黎没收到何思语的信,心中没了盼头,便不想搭理柯丹琦,但看在她的确是一个大美女的份上,耐着性子等她把话说完。
柯丹琦抿着嘴,两颊红扑扑的,两手反复抓动衣角,小声说道:“叶黎,我听说你和徐武真是好朋友。我想拜托你替我向他带句话,就说我很仰慕他,他作为一个理科生,作文却写得非常好,尤其是那一篇《看山不是山》里骈句‘树荫戏水,骤起波纹;煌煌青天,恰似高山。不见春光,因何葱蔚;不曾受伤,何须治愈’,树影不是波纹,青天也不是大山,春天离去,万物并非死亡,没有受过伤的人,不需要治疗。这些四字短句,像诗一样,实在太美了!”
叶黎安静地盯着她,待她脸上的笑容与红晕都消退下去,这才皱眉问道:“你仰慕他,为什么不自己和他说?我记得,思语的信是你交给徐武真再转交给我的,你把信给他的时候,完全有机会和他说话。”
柯丹琦埋下头,小声嘟囔道:“我是女生,怎么好意思对他说这种话啊?”
叶黎迟疑片刻,点头道:“好吧,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他。不过你说的那段话太长,太深奥,我记不住,你找张纸写下来吧。”
柯丹琦立刻应道:“我已经写好了!”
她的确写好了,手探进衣服口袋里一掏,便把事先写好的纸条掏了出来。
叶黎哑然道:“既然写好了,直接叫我把纸条给他就行了,非得要我口头转告?”
柯丹琦道:“有些话,要用嘴巴说出来才行。虽然是借你的嘴巴说出来,却也比生硬的文字好得多。”
叶黎点头道:“我会和他说的。”
柯丹琦走后,叶黎的神色变得不快起来。
不可否认,徐武真和柯丹琦很般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难得的是以两人还都对对方满心爱慕。
叶黎现在成了他们中间牵线搭桥的月老,只要他如实代传两人的心意,他们绝对会走到一起,变成一对让人眼酸的甜蜜情侣。
但叶黎不打算这么做。
他觉得,如果他已经搞定何思语,帮帮徐武真和柯丹琦倒也没什么,但现在他自己都还没幸福,干吗要去撮合他们?
他决定从中作梗,暂时不把柯丹琦写的话转告给徐武真,让他们两个慢慢尝一下相思的苦。
要知道,这一个多学期里,叶黎对何思语的相思,可是苦得很的。
这天下午,叶黎没回家吃饭,反正那租房里就他一个人,回不回去都无所谓。
晚自习时,叶黎收到丁伟发来的短信,询问照片的事情。
叶黎立刻意识到,丁伟这败类还是一个大麻烦。
他打算改邪归正,做个好学生,但丁伟那边的事情不好处理。
他必须想一个好办法,在保住何思语的照片的情况下,巧妙地与丁伟划清关系。
这很难,叶黎暂时想不出办法,便只能先含糊其辞,拖延时间。
晚自习下课后,叶黎还没走出教室,便看到何思语亭亭玉立站在教室门外。
——从十四班教室到五班教室,怎么说也得走个一两分钟,下课铃才响,她就出现了,莫非是跑过来的?
叶黎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何思语的出现不是好事,她可能会说一些让他无法接受的话。
待班上同学差不多都走了,他才走到她面前,厚着脸皮对她笑。
何思语的眉毛一弯,也露出甜美的笑容,打招呼道:“叶黎,送回我家。”
叶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连忙追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何思语便把陈述句改为疑问句,询问道:“你愿意送我回家吗?”
叶黎毫不犹豫便点头道:“当然愿意!”
何思语和叶黎一样,是走读生。不一样的是,叶黎在辞县的住房是余彤彤花大价钱租的,何思语则是本来就住辞县。
他们两个的住处并不同向,而且相隔很远。叶黎出校门要向左走,步行十数分钟,穿过两个十字路口,最后左转就到了,何思语却要坐公交车。
高一只有两节晚自习,下课的时候还不是很晚,才八点半,虽然天已黑透,但路灯明亮,而且路上行人很多。
公交车还没停班,何思语可以坐公交车回家,她路过站台却没等车,而是步行向家里走。
这对叶黎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他没跟踪过何思语,不知道她家有多远,但可以肯定,既然平时需要乘坐公交车,便证明步行需要很不短的一段时间。
而这段时间里,叶黎有的是机会占她便宜。
于是叶黎步行中,总是下意识向她靠近,并且不时尝试去抓她的手。
可惜她很谨慎,总是与他保持两个拳头的距离,让他很难下手。
叶黎想,如果不是路上行人太多,他都忍不住想先抱住她亲上两下再说。
路上,何思语一直保持恬淡的笑容,却不说话,仿佛是在享受这平淡的步行运动。
叶黎便一直忍着心里的痒,不断观察前方,希望某一个转角后,两人便走到无人的路段。
叶黎的算盘完全落空。
何思语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直走人多的街道路段,为此还绕了很远的一截路。
叶黎走了一节课的时间,终于走到何思语居住的小区大门前。
她站在门前不再前进,而是偏过头含笑看着他。
叶黎的心跳立刻加速,但脸上保持平静,厚着脸皮问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莫非你喜欢我?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可以直接说出来,我不会拒绝你的。”
何思语却笑着摇头。
叶黎皱眉道:“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还写那么长的信给我?为什么要收我的回信?为什么要让我送你回家?”
何思语浅笑道:“现在不喜欢不代表以后不喜欢。”
叶黎问:“那你什么时候能喜欢我?”
何思语道:“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没有那一天。”
叶黎道:“我不喜欢听这么深奥的话。”
何思语抬手挽了一下脑后的头发,温婉笑道:“这句话并不深奥,我只是借用了沈从文先生的句子而已。”
叶黎问:“那我可以理解成,你明天就会喜欢我吗?”
何思语道:“不能这么理解。”
叶黎道:“明天不行的话,我也可以等后天。”
何思语的眉梢轻轻挑起,指责道:“你把喜欢和不喜欢想的太简单了,这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她连指责人的时候,脸上都映着浅淡的笑容,让人无法生气。
叶黎道:“我换个问题。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喜欢我?”
何思语道:“你什么都不用做。”
叶黎问:“只要等就可以了?”
何思语点头道:“可以这么理解。”
叶黎问:“万一我没那么好的耐心呢?”
何思语温柔笑道:“没有耐心的话,和其他女生交往也是很好的。”
叶黎沉默片刻,点头道:“我知道了。”
何思语问:“那你等吗?”
叶黎道:“不知道。”
何思语问:“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叶黎道:“意思是,我可能只等到明天,也可能等到永远。”
何思语掩嘴笑道:“我才说过的话,你就能反过来使用,以后你一定非常厉害。”
叶黎道:“希望如此吧。”
何思语进了小区,叶黎想跟进去,确定她具体的住址。
她回过身对他摇了摇头,他便只能停在原地目送她离去。
这一天过后,叶黎的确变了很多,虽然学习没见太大的进步,但不再逃课,也不再惹是生非,有了学生的模样。
何思语再没有给他写信,校内疯传的关于他们的流言蜚语,也逐渐冷却下来。
柯丹琦找过叶黎一次,询问徐武真的事情。叶黎对她撒谎,说她说的话都转告给徐武真了,但徐武真什么也没说。
柯丹琦为此非常伤心,但好像也解开了心结,没再来找过叶黎。
徐武真整天魂牵梦萦,食之无味,寐之不安,却久久提不起表白的勇气。
至于丁伟那边,叶黎为了安抚他,把相册里的一张何思语较为模糊的正面照给了他。
照片很模糊,只能勉强看清脸型轮廓,以及一身严实保守的休闲装。
看不清面容,也看不清身材,丁伟对此大为失望,却也没有直接放弃,而是叫叶黎再去拍一些高质量的照片。
叶黎可不会把自己的精品照片给丁伟这个败类看,万一他看了照片,彻底色欲熏心,叶黎反倒不好处理。
叶黎便面无表情地撒谎道:“伟哥,是这样的,从今天开始,我不能再和你一起玩了。我在学校犯了很多事,我爸为此大发雷霆,今天就要来学校,没收我的手机,还打算留在辞县陪读。”
丁伟明显没听出这是谎话,只淡淡地应道:“那你好好读书,以后有机会再一起玩。至于何思语的问题,我另外想办法。”
叶黎不认为丁伟还能想出祸害何思语的办法,因为他的那群小弟里,除了叶黎本人,没有一个是十五中的。
叶黎发现撒谎就是好,总能轻而易举解决原本很棘手的麻烦。
他决定,以后只要是能用撒谎解决的问题,绝对不说实话。
时间如水,很快到了六月,也就是高一下期的最后一月。
这期间,叶黎的学习有了还算可观的进步,虽然仍是倒数,但不再是垫底的那一位。
为此班主任吴老师还对他刮目相看,说了不少鼓励他的话。
叶黎当然不在乎老师是否关注、鼓励自己。他知道,自己能有转变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何思语。
那一晚以后,他们再没有任何交流。
他有些后悔,当初没问她的电话。
如果有她的电话号码,偶尔与她聊几条短信,也是足以令他心花怒放的事情。
他有时候会感到空虚孤独,近在咫尺的心仪女孩,却始终不可触及,这是非常折磨人的事情。
但他听进了何思语的话,耐心等待着,等她愿意对他奉献满心温柔的那一天。
这个等待过程并不是特别枯燥,因为他每天都能看到她。
他们像是有了无声的默契,每天上午的第二节课下课,课间操时间,他和她都会站在长廊上停顿一小会,远远地看一下对方,再去操场集合做操。
六月底,期末考试快到了。
叶黎一想到期末考试结束,便将迎来长达两月之久的漫长暑假。
而放假期间他是看不到她的。
于是他为了多看她几眼,在一个没有晚自习的周六,悄悄尾随她,悄悄欣赏她的背影身姿。
她的背影很美,尤其是在这个暑气渐重的六月。
十五中对学生的着装管理不是特别严,女生不穿太暴露的衣物,一般不会受批评。所以她穿了一条和她的皮肤一样明媚的月白色长裙子,走动间,聘聘袅袅,步步生莲花,像一朵飘飞的栀子花,赏心悦目。
叶黎一直尾随她到小区门口。
小区里的垃圾桶前,几只可怜巴巴的小橘猫正上蹿下跳地翻垃圾桶,寻找能吃的食物。
何思语温柔笑着,掏出提包里早就买好的猫粮,蹲下身子耐心地给橘猫们喂食。
叶黎看到她的笑容,温婉出尘,宛如仙子。
她被迷住了,沉醉在幻想的温柔乡中。
但很快的,一股强大的外力毫无征兆闯入,将他幻想中的温柔全数搅碎。
他看到了一个男人,长得很高,面容很俊,西装革履,气质斐然。
这个男人向何思语打招呼,很亲切地询问道:“思语,你又在喂这些小猫咪了?”
何思语保持甜美的笑容,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点头道:“是的。”
男人道:“既然你这么喜欢猫,怎么不把它们领回家养着?”
何思语摇头道:“如果只有一只橘猫还好,这么多猫咪,我养不了。”
男人道:“养一只也是好的啊。”
何思语道:“不行的。如果我只带走一只橘猫,对剩下的猫咪太过冷漠残忍,而我带走的那只猫咪,失去了同伴,也会很伤心。”
男人笑道:“你还会为橘猫考虑,真是难得的善良。如果你是一只猫的话,我一定把你带回家好好供养着。”
何思语含笑道:“那我可得怪自己不是一只猫了。”
两人的对话到这里结束,彼此笑了一会,何思语继续喂猫,男人则径直走出小区。
他们显然都没发现,小区门外站着一个高中生,正冷漠地盯着他们。
叶黎感觉自己的世界崩塌了,因为他发现何思语的温柔,并不属于他一个人。
那个男人是谁?她为什么可以对着他那么温柔地笑?他们的对话是什么意思?她想当一只猫?他想养着她?
——不可原谅!绝对不可原谅!
叶黎的心中升起无穷怒火,鹰瞵鹗视地盯着何思语,双拳多次捏紧又多次松开,随后面无表情地走进小区。
小区的建设还相对落后,虽然有门卫,却没有门禁。
叶黎很容易便穿过大门,走到了何思语的身后。
她还在喂猫,对身后突兀出现的人毫无察觉。
某一刻,一只猫忽然跳起来,仰头盯着叶黎“喵喵”直叫,并且跳起来向他怀里扑。
流浪猫能这么亲近人类,大概是何思语经常喂食它们,给了它们一种人类很可靠的错觉吧。
叶黎不是何思语。
他不喜欢猫,尤其是在何思语与那个男人的对话结束后,对猫已厌恶到了极点。
这只瘦小的橘猫扑了过来,叶黎抬腿就是一脚,将它踢出很远,倒在地上发出委屈又绵长的叫声。
这一变故直接惊到了还在给橘猫们喂食的何思语。
她转过身,看到叶黎,眼中有了怒色,常挂嘴角的浅笑消失无踪,但仍保持冷静的声色,询问道:“叶黎,你为什么要踢它?”
叶黎冷声道:“因为我讨厌猫,它又自己扑了过来。”
何思语蹙眉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脚有可能踢死它?”
叶黎道:“它死了总归比活在这世上让你日复一日地摧残折磨更幸福。”
何思语问:“什么意思?”
叶黎厉声道:“这些流浪猫,如果没人给食物,它们照样能四处奔走,顽强活下去。但你给了他们食物,又不愿领回家养着,不正是给了它们希望,又让它们坠入更深的绝望吗!”
何思语生气了,横眉立目,据理力争道:“你真是满嘴胡言!如果你是一个流落街头的人,在食不果腹的时候,不希望有个人能给你一口暖和的食物吗!”
叶黎冷冰冰说道:“可惜我并没有流落街头。”
何思语的两眼忽然一黯,低语道:“你真的——让我很伤心!”
她向前走,想查看那只被叶黎踢伤的橘猫,可是橘猫受伤后,变得有些怕人,向后瑟缩,躲避她伸出的手。
她的神色变得悲伤,眼里好像有了泪光。
叶黎怒不可遏,早已不去管她悲伤与否。
他在她身侧,抬手便拧住她的头发,将她整个人使劲向小区里面拽。
猫粮撒了一地,但饥饿的橘猫们没有抢食,反而一动不动坐在原地,睁着铜铃大的眼睛盯着何思语。
这个季节暑气已经很重,下午五点过,进出小区的人并不多,现在除了门卫室里还在打盹的门卫,四周没有其他人。
叶黎怕何思语大声呼救,引来其他居民捣乱,便将她的嘴也捂住,一直将她拖拽到小区深处,一个还算隐蔽的凉亭子里。
小区的绿化做得很好,花圃里除了绿色美观的灌木,也有枝叶茂盛的高大乔木。
这些乔木起了很好的遮挡作用,现在没人看得到他和何思语在花圃中心的凉亭子里。
叶黎拽着何思语的头发,低吼道:“为什么!”
何思语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因为他堵着她的嘴,她说不清话。
叶黎厉声道:“我现在可以放开手,但你不能大吼大叫,听懂了就点头。”
何思语点了一下头。
叶黎把捂住她的嘴的手松开,但另一只手仍拽着她的头发。
何思语急促地呼吸急声,悲伤道:“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叶黎使劲一扯她的头发,便将她的脸转过来,凶厉质问道:“为什么要叫我等你!”
何思语挣扎两下,没挣开,便反驳道:“我说了,你可以不等,和其他女生谈恋爱也是非常好的。”
叶黎抬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怒骂道:“贱人!”
何思语吃痛却不呻吟,双眼含泪,用一个极其悲伤,却又极其怜悯的表情看着他。
叶黎冷笑道:“你不是想当一只猫吗?我现在非常憎恨猫,你知道我会对你做什么吗?”
何思语流着泪,一句话也不说。
叶黎道:“我一脚可能踢死一只猫,却不太可能踢死一个人。你觉得我要踢你多少脚才能消除心中的愤恨?”
何思语道:“如果你想打我,就打吧,我会原谅你的。”
叶黎听到这样的话,心中更加愤怒,一把将她推到在地,用手摁住她的脖子,大骂道:“老子需要你的原谅吗!”
他就这样掐着她,手上力量越来越大,她因窒息,整张脸已变了色,原本光洁美丽的脸,在皱额挤眉之时,也变得褶皱难看。
叶黎红着眼质问道:“为什么要骗我!”
何思语紧闭双眼,眼泪便从眼缝里不断流出。
在这种几乎威胁到她的性命的情况下,她依旧不松口,不承认,反驳道:“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叶黎冷笑道:“那你告诉我,说要养你的那个男人是谁!”
何思语道:“普通邻居而已。”
叶黎注意到她的呼吸越来越艰涩,整张脸几乎皱成了一团,便将手臂力量稍稍收回一点,让她喘口气,讥诮道:“所以你就是一个贱人!一个普通的邻居就能包养你!”
何思语反驳道:“人家比我大十多岁,早就结婚了。那只是她说的玩笑话啊!”
叶黎道:“所以你非但是贱人,还是贱人中的佼佼者!别人对你说一句玩笑话,你就顺着他的玩笑话接下去。归根结底,你还不是一副姘头相!真他妈晦气,老子怎么会看上你这么恶心的女人!”
何思语别过头,安静流泪,却不做任何解释。
叶黎抬手,准备再打她两个巴掌,逼她求饶认错。
却在这时,花圃外传来男人的声音,正急切地呼唤何思语的名字。
叶黎抬眼环顾,目光穿过树影,看到一个四十多岁模样的男人,正焦急地寻找何思语。
这个男人多半是何思语的父亲,看到垃圾桶旁散落的猫粮,开始担心何思语,方才在小区里找她。
就是不知,他为什么不直接打她的电话。
他离凉亭子很近,随时都可能找过来。
叶黎怕何思语发出声,毫不犹豫加大手臂力量,让她再一次感受窒息的痛苦。
——怎么办?这种情况下被抓到,绝对会进派出所,甚至有可能被拘留。
叶黎飞速思考办法,眼角余光却看到一个鹅黄色的东西。
他连忙定睛看去,发现那是何思语的提包,他拽着她走来时,掉在了凉亭子外的石径上。
石径虽不宽,却没有树木遮挡,提包掉在那个位置,人站在花圃外也很容易看到。
叶黎怕那个中年男人看到提包,进而找进凉亭子,便想先把提包捡过来。
可是他又不敢松开何思语,怕她出声。
他犹豫片刻,眼见着中年男人快走到石径外了,便对何思语小声威胁道:“你听好,老子现在放了你,你若敢出半点声音,老子一定想办法弄死你。”
时间紧迫,他不等何思语点头,便已松了手,在不出声的情况下,用最快的脚步走到石径上,捡起提包便回到亭子里,蹲下身子躲避。
何思语真的没出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眼泪一直无声地流,脸上满是怜悯与悲伤。
男人进了花圃,唤了几声何思语的名字,没听到回应,便又退了出去。
叶黎听到男人的呼唤声越来越远,心中松出一口气,再次冷漠看向何思语,厉声问道:“为什么不呼救?”
何思语虚弱道:“我说了,我会原谅你。”
叶黎的眼角飞速抽动,再次扼住她的脖子,凶狠骂道:“别他妈摆出这样这一副无辜又慈悲的表情。你就是个贱人!还在老子面前装什么!”
何思语再次别过头,不做任何反驳。
叶黎冷笑道:“不说话是吧。老子就看看你到底有多纯洁,想必这提包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他准备打开她的提包检查。
何思语忽然慌张起来,急声说道:“别这样!”
她越着急,他便越肯定,提包里装着某些恶心的东西。
他一只手扼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拉动提包的拉链。
因为一只手不是很方便,他只拉开了一半拉链,便受了阻力,无法拉开全部拉链,再强行拉,只会把整个提包拉走。
叶黎在犹豫要不要再松开何思语。
何思语却在这时哭得更伤心,眼里满是悲伤与痛心,自语一般说道:“根深蒂固的恶念啊——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抹除这种黑暗无边的东西啊——”
叶黎听不懂她说的话,也没心思去听这些宛如宗教语言的叹语。
他现在只想知道提包里到底装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见何思语好像有些神志不清,应该不会大声呼救,叶黎抽回手,快速拉开提包,看到提包里只有手机、钥匙、卫生纸、现金、银行卡、以及一张被折叠三次的作业纸。
这些都是正常的随身物品,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既然这些东西没什么问题,她为什么会那么慌乱?
叶黎仔细翻找,最后确定只有那张作业纸看上去有些奇怪。
他毫不犹豫抓出作业纸,快速将作业纸摊开,整张脸也在这时完全僵住。
作业纸上写了密密麻麻的字,每个字都像蚂蚁一样细小,却又笔画清晰,构字漂亮。
毫无疑问,这又是一张信纸。
而信纸的第一排,清清楚楚写着:致炎炎暑假里的叶黎。
所以何思语是害怕叶黎看到这张信纸,方才表现得那么着急,那么惊慌吗?
叶黎感觉自己的脑中发生了惊天动地的爆破,一切思绪都被强大的火浪卷成虚无,只剩下一个念头,便是他做了绝对不可饶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