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问天下正文卷第八十章主人路见不平信口相助百里拂雪第一次入京，行在紫霄大街上，左右看着两旁琳琅满目的景致，好奇赞赏之余又似个小老头儿般连连唉声叹气。

宋连城只觉好笑，调侃道：“玄默之境并非现实，若你一味沉溺其中，不就枉费你自己说的那些‘色即是空’的道理了？”拂雪深以为然，恢复了孩童神态。

为调解他的心思，宋连城又故意道：“反正无事，不如现在考一考你。穹宇之洲有一世外高人，本王想请他出山相助却苦无对策，你可有妙计？”

“没有。”百里拂雪爽快摇首，“师姐说过‘三顾茅庐’的故事，要请高人出山，唯心诚而已。”

宋连城已听他说过不少稀奇古怪的故事，道：“若不知高人在何处……或者高人不愿现身呢？”

拂雪想了想道：“那便以身试法？就如若我有危险，师尊和师姐一定会来救我，若那高人看重你，凡你遭难，也会出手相救的。”

宋连城忍俊不禁，“……本王与那高人，应该没有如此深厚的关系。”

拂雪反骄傲道：“也是，师姐像我娘亲，师尊像我爹爹，自是不同的。”说着，又说起风尽歌与修灵则在伏羲如何一起照顾他，听得宋连城一路静默。

倒有一人，脸上悄然浮出恬淡笑意。原来，风尽歌担忧拂雪安危，正一路尾随，恰好听见了这些零零种种，情不自禁又忆及了过往。

拂雪忽然道：“羽师兄，在伏羲时，我听木师兄说过光阴果能令人一夜长大，可是真的？”

宋连城颔首，“光阴果分为春夏秋冬四果，其中蕉叶山庄的炙夏果可催人成熟，一夜长十岁，只是从未有人吃过。呵，又有谁愿意一下子就折寿十年？

倒是连珠山庄的凌冬果最吃香，服用之后有冻龄之功效，今年的果实待成熟便会进贡至宫中给皇后……”说至此处，皱眉不言。

拂雪没有说话，愣怔向前走着。前方不远处传来吵闹之声打破了他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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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命，小侯爷饶命啊……”

拂雪远远见大街上，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正跪着给一个王孙少爷磕头，他的身侧，有个五六岁大的孩子被他硬按在地上一起跪着。孩子大哭直嚷嚷：“小明，不要杀我的小明！”那老头无可奈何，只能拼命去捂孩子的嘴。

王孙模样的少年穿着丝绸袍子，其上绣着十翅衔音鸟纹样，整个人儿花花绿绿，招摇晃动，手上提着一条已被打得半死的黑狗。黑狗绝望呜咽着，胸口起伏不定。

少年啐骂道：“瞎了狗眼的，还知道小侯爷我是谁呢！既知道，还敢让这狗娘养的东西在本公子脚底下撒尿！今儿本少爷正好想吃狗肉，这会儿杀狗祭酒刚好！”

那孩子一听，挣脱开老头，扑上去愤怒大喊：“你要敢杀小明！先杀了我！”说着，便抓过那少年的胳膊死命咬了一口。

“狗娘养的！”那少年“哇”地大叫一声，奋力将那少年一叫踹开，将黑狗猛砸在地上，命令身旁小厮道：“全给我逮了！”

老头惊吓不已，磕头如捣蒜，大哭道：“小侯爷饶命！国舅爷饶命啊！小的只有这么一个孙子，他要死了，我也不活了——！”

少年咯咯冷笑，狠命道：“你管你死，他管他死，我告你，得罪了我，你们全家都得死！”

一旁，拂雪愤愤不平，拽宋连城道：“快去帮他们！”

宋连城犹豫不动，似乎极不想出手管闲事。

眼前的少年他认得，正是太后之弟国舅杨宝袭家的小侯爷杨涓，这个王孙不学无术，整日斗鸡走狗、饫甘餍肥流连烟花柳巷没个正经，更口口声声道：“小爷谁都不服，只服霞尊公孙长琴，若他遇见小爷，定能成为小爷知己。”正因此，公孙长琴名声更臭。

杨家如今依附商王，所以杨涓之事宋连城并不想干预。此人牵扯颇多，若公然打压无异于挑衅宋楚吟。

百里拂雪见他无动于衷，冷哼道：“你不管，我管！”

正欲冲上前去，凭空却落下一个人来，拂雪愕然道：“师姐……？”

一旁，风尽歌本也要出手，见是她来了，便只隐在人群里。

修灵则对他笑笑，几步上前对杨涓道：“小侯爷有所不知，这黑犬其实另有主人，所以才会如此不听这爷孙两的话得罪了小侯爷，——”

那老头忽见有人相助，自想保命，也不辩驳，反而附和，一连说了几个“是”。

杨涓瞥了一眼他的孙子，见他虽愤怒地瞪着双眼，却直打嗝也不说话儿，才道：“哦？那姑娘说说，谁是这狗的主人？莫不是姑娘？”问话时候，他的一双眼睛直勾勾落在修灵则身上，从头到尾打量了她一遍，居然噗嗤一笑。

修灵则心下狠骂了两声“淫贼”，但面上却只是娇笑，“说来小侯爷恐怕不信，这黑犬正是小侯爷最最仰慕之人豢养的呢。”说着，忙向藏在人群中看热闹的公孙长琴挤眼。

杨涓见修灵则“暗送秋波”，不由心花怒放，打着如意算盘道：“美人说的，莫非是霞尊？可口说无凭，除非美人与小爷同往落霞寻他去……”

“何必西去？本尊在此。”

公孙长琴从人群中大摇大摆走了出来，一手扇着香扇，踱至修灵则身侧，抬手搂住了她的肩道：“小侯爷有所不知，本尊所豢养的黑犬乃是传说中的勾陈，此神犬有个习性，专爱挑天赋异禀之人在他脚下撒尿以作记号，日后若此人修琴得道去了九重天上，它好以此记号去向琴帝邀功请赏。”

杨涓眼看霞尊亲临，早已呆了，又见他的手搁在美人肩头，越发感佩，心想：“不愧是霞尊，如此美人都能手到擒来……”又听他的一番话，听得一愣一愣，“这、这、这么说，小爷我天赋异禀？以后能修成正果？”

“正是，只有一点，小侯爷定要戒骄戒躁，若总是喊打喊杀，可要折了修为……”公孙长琴一本正经规劝道。

修灵则本因他占了自己便宜有些怒气，眼瞧杨涓被他唬得惟命是从，又气又欢，拼命忍住笑，配合道：“霞尊所言正是，若小侯爷多多积德行善，自然富贵不减，美人不断。”

杨涓神魂颠倒，点头称是，“对对对，那、那这两个，还有那狗，放了就是。”

于是立即喝命小厮们放人，又细细端详公孙长琴的衣着配饰，啧啧道：“敢问霞尊的这身衣裳是用什么缎子做的，果真比得上彩霞绚丽，还有这扇子，这发钗，也是极品绝色！”

修灵则看着杨涓，突然想起“东施效颦”一语，捂着嘴噗嗤一笑，惹得杨涓越发两眼发直。

公孙长琴笑道：“你不知，这衣裳正是用的彩云锦，天上仙女也穿这缎子；这钗，乃出自四海八荒十方世界第一美人之巧手，叫作凤吟钗；这扇子反倒一般，紫竹林之物，赠你也无妨……”说着将扇子一抛，抛入杨涓怀中，抱起黑犬，携着修灵则而去。

杨涓看着二人背影，摩挲着扇子，垂涎道：“人间极品，天上绝色啊！”

人群中，宋连城和风尽歌看着他们。

宋连城道：“见过不要脸，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

风尽歌嗽了两声。

宋连城亦嗽了两声：“本王说的是杨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