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入冬以后冷风能吹进骨子里,有时候下些小雨混着街道两旁的法国梧桐有一种宁静美。
纪孜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又看了眼手机屏幕——
还是没有消息。
那天和边屿谈过之后,纪孜就没再见着他。
她真是不知道现在这追人还有不见面不发信息的追法?
“咚咚”敲门声响起。
“请进。”
成深走进来:“之前不是说梁氏要投资我们吗,这几天怎么回事?暂缓是什么意思?”
公司以前的投资很多都是成深去谈的。自从知道梁砚对自己有意思后,对于合作的事纪孜一直很犹豫,她不确定这次合作是否是带有其他意味,只好让成深暂缓。
真正的原因纪孜没法直接告知成深:“不着急嘛,再等等,有些事我还需要搞清楚。”
既然纪孜不愿多说那他也不再多问了,他相信她的为人处事,她说暂缓一定有她自己考量。
成深:“行。差不多到下班的点了,吃晚饭吗?”
纪孜摇摇头:“不去了,有点累。”
最近被边屿的态度搞得心力憔悴,明明说喜欢自己却没有任何行动。难道是她还没点透?还是说他只是随口说说?
想到他就头疼,虽然边屿已经说出那句“我喜欢你”但她感觉自己的处境还和以前一样,总是她惦念着他,总是她站在原地等着他。好像她一直处于弱势方。
越想越头疼,算了,不想他了。
公司里的人差不多都走完了,纪孜把今天的工作收完尾才不紧不慢地往外走。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变大了,纪孜站在公司门口,低头看着淅淅沥沥的雨珠滴到地面后四处乱溅到鞋面上,妖风四起像是看准了方向一个劲儿往她脖子里钻。
她缩了缩脚尖,高高拉起薄薄的一层围巾,挡住妖风的入侵,掩住大半张脸。
好冷,哪里都好冷,看着地下淌着的雨水她莫名觉得脚尖发凉,迟迟不愿移步。一番思想挣扎后,她脚尖微动却被一双铮亮的黑皮鞋抵住去路。
清冽又熟悉的气息笼罩下来,预感到什么,纪孜抬起头,望进一双深邃平静的眼眸,在他眼里,她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边屿撑着伞,低头看见她漏在外面的脚脖子皱着眉头:“不冷?”
对于他的出现,纪孜有些意想不到,抬头呆滞地望着他:“嗯?”等她反应过来她又点了点头:“冷。”
“冷你一直站在这儿不动?”
“......“
边屿牵住她的手,把她往车上带。今天边屿亲自开车,纪孜安静地看着他把自己送上车再绕一圈坐进来。
他握住她的双手,观察到她的神情并无反感便握得更紧,两只手包住她的手:“我没有耍流氓,我就是给你暖暖手,冷得跟冰块似的。”
边屿始终观察着她的表情,他说完话她也不给回应,只是乖巧地任他给她暖手,眉眼低顺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他瞬间察觉到她情绪低落,但他不问她为什么。
边屿捏了捏她的脸蛋:“福叔开了家火锅店,去吃过吗?”
福叔是之前住在大院里的一位长辈,和两家交好,起初福叔开饭店找边屿他们家借了钱,后来生意做得红火,不仅还了钱,餐饮生意还越做越大。基本上福叔每开一家新店,这些大院里长大的孩子都会去打卡。
他猜她回来这两年不知道福叔的近况。果然提到这些旧人旧物,纪孜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听到这个消息她眼里终于有些神采:“什么时候的事?在哪儿开的?”
看她状态回过来,边屿才稍稍放心地启动车子,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和她说话:“好像就是前天的事,就开在南街。”他看向她,询问她:“要去吗?”
纪孜乖巧地点点头。
刚开店没几天福叔都在店里守着,看着他们俩走进来,眉眼含笑,上去相迎:“消息够灵的啊,这么快就来了,”打量了一下纪孜,“这是小孜?”
纪孜从边屿身后站出来,点点头:“福叔好久不见了,您身体怎么样?”
福叔好久没见着她,小时候他觉得大院里最灵的就是这个小丫头,这丫头性格特别很有想法,放学的时候经常和他坐在巷头听一群老头老太太聊些有的没的,现在看着这丫头长大了,出落得更漂亮了,打心底里高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我好着呢!我现在有的忙有钱赚,好着呢!”
纪孜:“那就好,那以后还可以来蹭饭了。”
福叔领着他们往里面包间里去:“来!巴不得你们都来!”他又看了眼他们身后,“怎么今天就你们俩人?”
这话是问边屿的,以前大家都在这儿时候,来他这儿吃饭都是一堆孩子,边屿、姜格、方舟、纪孜、黎迎都在,后来两人出了国就只有其他人来聚聚,再后来边屿回来了也常跟他们一起来,福叔下意思地认为这下大家都回来就该都过来。
边屿:“就我们两人还不够?”
福叔:“哪儿能啊,这不是你们之前来我这儿都是一窝蜂得来吗?”
两人跟着福叔走在后面,边屿:“您这个好地方我还没舍得告诉他们。”
福叔转过头笑看他一眼,注意到旁边的纪孜,又狐疑地看了看两人,瞬间感觉两人之间的气场和以往不一样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都长大了的原因。
福叔安排他们就座,帮他们点完菜之后就推出去了。
纪孜打量着屋内的装横:“福叔生意越做越好了,想当初,福婶就是因为没钱才选择离开他.......”
边屿给她倒了杯热茶推过去:“不必惋惜,福叔身边已经有了知冷知热的人,他现在也算家庭美满,事业有成。”
这样就好,看着身边人幸福纪孜也会欣慰:“我想起以前我还打算副业开个火锅店呢,现在倒是让福叔抢先了。”
边屿没原则地依着她:“想开就开。”
纪孜失笑,摇摇头:“我就随口说说。”
锅底和菜都陆续上来了,边屿吃得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给纪孜夹菜,福叔中途进去想问他们吃得怎么样,走到门口刚好瞧见,边屿在一旁撑着头看着纪孜吃,一脸宠溺,纪孜有碎发掉下来,边屿亲昵地给她挽到耳后,这动作做起来丝毫不生疏,像是以前做过一百八十次一样。
福叔拿着菜单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他终于明白两人的气场为什么变了,他不动声色地退出来,把门轻轻带上。
吃完最后一颗虾滑,纪孜放下筷子,如释重负地瘫在椅子上,摸摸自己吃得圆滚滚的肚子,长叹一口气,这是来自吃饱喝足后满足的叹气。
边屿好笑地看着她,上车前还闷闷不乐,一顿火锅就把所有的乌云驱散了。女孩子真是个神奇的物种。他看着她散着油光的嘴唇,扯过至今给她擦嘴:“吃饱了?”
他这个动作太亲昵,且突如其来,纪孜不适应,接过他手里的纸巾自己擦,随后点点头。
边屿拍拍她的头:“你坐一会儿,我去结账。”
结账柜台,服务员在一旁理他们这桌的账单,福叔站在一旁,八卦地冲边屿挤眉弄眼:“不舍得把我这地方给他们说,倒是舍得带小孜亲自来是吧?”
边屿不回答,只是低笑着接过账单。
福叔看他这样,知道他只是默认了:“现在定了?”
边屿用支付宝付款:“还没呢,在追着。”
虽然说是在追着,但福叔觉得看两人那样定下来也快了:“好小子,从小跟着你长大的丫头你也下得了手,不愧她小时候你那么照顾她。姜格那小子知道吗?”
边屿其实想说先下手的不是他,是纪孜:“知道。”
话说到这里,纪孜刚好出来。边屿给她把外套穿上:“先穿好再出去,外面冷。”
纪孜不好意思地和福叔对视了一眼,从那一眼中,她感觉福叔什么都知道了,她害羞地低下头。
穿好后,福叔将他们送到门边,纪孜:“福叔,我们先走了,等我肚子缓几天我再来。”
福叔;“好,到时候叫上他们一起过来。”
两人和福叔告完别,坐车上,纪孜发出一声感叹;“要是每天都能过来吃就好。”说完她不自然地偷瞄了边屿一眼。
他在专心开车,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以为她是真觉得福叔的火锅好吃:“你要想来,我每天带你来吃。”
“每天!?你开什么玩笑,你哪儿有那么多时间陪我吃饭。”
前两天忙得连个人影都见不着,信息也不发一个。
“我今天刚好把手头上的大项目都处理完了,”他转头看着她,“所以,接下来一下月我可以随时陪在你身边。”
听到这样的回答,虽然纪孜内心很高兴,但她面上并不显现出来,甚至还顺着杆子往上爬;“就一个月吗?你就只追我一个月吗?”
“说什么呢,当然是追你到你同意为止。”
纪小孜仍不准备放过他:“那我要是一直不同意呢?你是不是要追我一辈子?”
“不是。”
“啊?”
“你要是不同意,我就直接跳过追你的步骤进入下一个阶段。”
“什么阶段?”
边屿不回答她了,车子停靠好:“下车。”
她自觉地以为边屿是送她回家,一直和他讲话她都没注意他把车开哪儿去了。现在往车外看去才发现他并没有送自己回家,而是把车开到了离公寓不远的一个公园外。
纪孜推开车门跟着下车:“怎么来这儿了?”
边屿打开后车门捞了件大衣出来:“怕你吃多了,带你来散步消食,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是我想多和你多待一会儿,”他把大衣抖开,从后面给她披上,“穿上,下了雨更冷。”
纪孜听话地把手伸进两只袖子里,就像大人给小朋友穿衣服那样。
边屿把前面的大衣给她拢紧,向他伸出手,掌心朝上:“里面黑。”
纪孜看了眼公园里面,路灯和地灯多的可算是灯火通明,这算是睁眼说瞎话吗?边屿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里面,神色自若,完全没有说谎后被揭穿的尴尬,手依然伸在那里:“下了雨地面滑。”
纪孜忍住翻他白眼的冲动,伸出一只穿着平底鞋的脚使劲在地上跺了两下。
大哥,我这是平底鞋,鞋底质量还挺好的,滑不到我,借口过于拙劣了!
两次诱骗牵手失败,边屿讪讪地收回手,和她并排着往公园里走。两人都默契地沉默地,没有丝毫地尴尬和不适,只是在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看看星光闪耀地湖面,听着风吹动树枝的沙沙声,人来人往的行人有的在交谈,有的在夜跑。
走到一半,边屿突然转了个身,面对着她倒着走。纪孜疑惑地看着他:“你干嘛?”
“你不要让我别背对着你,要一直看着你吗?”
“我什么时候——”
有一些奇怪的画面突然涌出来:在她们家阳台上,她抱着边屿哭得泪一把鼻涕一把,嘴里还念叨着“别背对着我”“看着我”。
纪孜:“.......”
边屿看她神情知道她想起来了:“我知道,当时拒绝你让你很难过,我现在就要把你心里的这根刺拔了。”
眼看着他就要撞上他身后的行人,纪孜把他拽回自己身边:“好好走路。我最难过不是你拒绝我,而是你当时的态度,那段时间你总是对我视而不见,把所有的事情都冷处理。”
边屿急了:“小孜,因为对象是你,所以我才不知道怎么办,采取了最低级的办法。我的理智告诉我我该拒绝你,可我又见不得你伤心难过的样子。”
她把头埋进围巾和大衣里,低着眼看着自己的脚步,一步一步。
边屿把手伸进她穿上的大衣口袋里,轻轻捏了下她的手指:“是我不好,伤到我们家小孜了。”
被他轻轻碰了一下,纪孜整个人就像从手指头那节窜过一层电流,到达全身。她迅速抽出自己的手,往前跑开,站定,转过身来,鼓着腮帮子,生气地大声喊:“不是你们家的!”
边屿笑了,两边的嘴角在这个黑夜里扬起比以往都大的弧度,随着泄下的月光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