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浓烈,酷暑难消,沈羲和日常喜欢在碧波亭内,此地绿树环荫,亭内置冰,一股风吹来,丝丝凉意,甚是舒爽。
他站在她的面前,眉眼温柔如亭外流碧溢青的水波,高大昂藏的身体,被日头拉长了身影,仿佛真的能顶天立地。
以往他在她的面前总有收敛,不知从何时起他在她的面前毫不遮掩,他在逐渐将他的强势展露出来。
“殿下是如何得知陛下的生辰八字?”沈羲和十分好奇。
萧华雍听了之后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呦呦定与旁人一样,对此为之惊疑。觉着我手眼通天,竟然连如此隐秘之事都能知晓。”
“难道不是?”沈羲和不解。
“我与祖母在道观一起十二载,我虽不常在道观,但与祖母相伴并不短。”萧华雍低声道,“我是偶然从祖母处得知陛下的生辰八字。”
祐宁帝出生时,是太后最艰难的日子,困于后宫,被宠妃挤兑践踏,祐宁帝生下来体弱,险些养不活,三岁时都不能流利言语,比先帝厌弃,也成为后来太后被贬至西北的罪名之一。
到了西北,有了沈家的暗中维护和照顾,祐宁帝才逐渐强壮起来,却三五不时被病魔缠身,太后偶然得到一位道人指点,每到陛下生辰日,亲手用血配朱砂画符焚烧,祷告天地,陛下自然会不被病疫缠身。
太后原是不行,但病急乱投医,说来也巧,自祐宁帝五岁起,太后第一次如此做了,祐宁帝就再也没有病恹恹,隔三差五病倒,渐渐开始习武读书,太后这个习惯保留至今。
在道观十二年,有一次太后焚烧的符纸没有烧尽,被他不经意间瞥见,这才知晓了陛下的生辰八字。
知晓原委,沈羲和错愕不已,她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如此知晓陛下的生辰八字。
不只是她,只怕没有人能够想到,他知晓得如此简单。
短暂惊了片刻之后,沈羲和恢复了平静,她问出了另一个困惑她多时,一直觉着以自己身份,还不够资格去触探的疑问:“殿下,您有今日,定是太后维护,为何太后独独待你不同?”
这份不同,实在是超过了所有皇子,甚至是陛下。
萧华雍是嫡孙,太后偏袒也合情合理,但超过自己亲生儿子,就有些难以理解。
萧华雍八岁去了道观,他能够学文习武骗得过陛下,没有太后的遮掩,绝无可能。一个八岁的孩子,他再厉害,也无法短时间挑到名师,甚至令狐拯这样的圣手。
太后为何要帮他隐瞒着陛下,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孙子,她没道理要为了孙子和儿子对立,太后对萧华雍的疼爱,从他一句话,太后就办春日宴,给诸王选妃可窥探一二。
且太子几次装病,沈羲和都遇上了太后,太后担忧之色有,沈羲和总觉着她还有闲心去想旁的,定然是笃定太子无碍,那就是说太后知道太子装病,去东宫可能更多是为太子掩护。
萧华雍垂眸,他双手负在伸手,一手轻轻摩挲着另一只手手腕上的五色缕,片刻之后,他抬眸吩咐珍珠等人:“你们都退下,孤有些话与郡主单独言语。”
珍珠等人看向沈羲和,沈羲和微微颔首,他们才无声行礼退下,把守在亭子外的四处。距离是听不清亭子内的话语,也确保无人能够潜入进来。
亭子内只剩下萧华雍与沈羲和,他大步上前,走到沈羲和身边,面相亭外,满目夏日的秀色:“我其实一直在等,等呦呦开口问我。”
沈羲和为人过于有分寸,不与她相关,不该她打听,不应是她能触及的事儿,她定会不越半步。就譬如,她说成婚前,不为外男做衣裳一样。
这件事很明显触及到他个人隐私,在她成为他的妻子,或者说打心里接受他不止是丈夫,也是在意之人前,她应该不会逾越问这些。
他凝聚着银辉的目光,如高悬于空的烈日般炙热,沈羲和避开他的双眸:“这不是殿下一直盼望的结果么?”
其实她想问很久了,一半缘由是她越来越畏惧逐渐全部表露出来的萧华雍,一半缘由萧华雍尽管越来越危险,但她能够感受到他待她的心越来越赤诚。
这是多么矛盾,却又无可否认的事实。
“我所盼望的远不止这些。”萧华雍多情缠绵的目光流转着笑意扫了沈羲和片刻,才道,“不过我仍是欢喜,呦呦终究是对我有所松动。无妨浅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岁岁相叠,星火亦可燎原。”
哪怕是对萧华雍撩拨自己习以为常,沈羲和至今也无法对萧华雍动不动就露骨的表明心意淡然,她看了眼萧华雍,有些无奈地长长叹口气:“殿下这是要顾左右而言他,若是方才之言,殿下不便作答,我不会勉强,亦不会不悦。”
轻声一笑,笑过后萧华雍第一次将笑意收敛的干干净净,他移开双眸,望向得很远很远,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我非陛下亲子。”
沈羲和豁然转身,不可置信看向萧华雍,她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其实方才萧华雍什么都没有说?
萧华雍侧首,眸光坚定而认真,面色严肃:“呦呦没有听错,我非陛下亲子。”
“那你”你是何人?
这个消息对于沈羲和而言不啻于平地惊雷,让素来冷静自持的她都有些难以消化。
“其实”萧华雍忽而垂下眼睑,唇边又多了一丝笑意,“西北王能够如此轻易接受呦呦要嫁我,除了是对呦呦一片疼爱之心外,还应是猜到了我的身世。”
明眸微微转动,霎时间,沈羲和就知晓了萧华雍的身世:“你是谦王殿下的遗腹子!”
萧华雍眼瞳漆黑如夜,闪烁着星辉,他肯定地一颔首:“是。”
沈羲和觉着十分不可思议:“陛下可知?”
“如何能不知?”萧华雍意味不明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