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就是三天,等念笑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的走到了稽查督,他不禁感叹,这就是常年处理人间杂事留下的后遗症,就算闭着眼睛也能走回稽查督。
稽查督的九层高塔,一如既往的庄严肃穆。
念笑走进庭院中,一阵淡淡的幽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他站在独桥上俯视两旁的池中。
只见荷花娇艳,翠叶鲜嫩,宛如朵朵美玉洒落在微波荡漾的水面上,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在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美不可言。
这满塘亭亭玉立的荷花,将庭院几百年的青砖红瓦映衬的年轻许多,仿佛多了一丝人气,白花红砖青瓦看上去还蛮顺眼的。
只可惜念笑没心情赏花,他现在就想赶紧交了卷宗,然后回自己的猫窝,晒晒太阳暖呼呼的睡上一觉
刚踏入正殿,念笑耳边就传来其三的声音,“哎呦小二爷您回来晚了一步”
他抬眸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黄色道袍,长得人模狗样儿的假道士,脸上的笑容像一朵菊花,迈着贱兮兮的魔鬼步伐,朝着自己走来!
念笑手抱肩,靠在柱子上,随意问道:“回来晚了?谁找我吗?”
其三翘起兰花指,摇头晃腚的说:“刚才菩提祖师和散人真君来了,等了你好一会儿,见你迟迟未到,两人便离去了。”
念笑挑眉,道:“找我什么事?”
若是菩提祖师独身前来,兴许是慰问辛勤劳作的自己,可他师傅也来了,那铁定是有事啊!要不然以他师傅的性子,肯定不会下天山的。
“小二爷,老规矩先交货”其三朝着念笑伸手,示意他将此次出行的卷宗拿来。
念笑掏出怀中的三份卷宗,统统丢向其三那边。
其三伸手接过三份卷宗,双手呈到菩提祖师的神像前,只见三份卷宗缓缓升空,落在上面的高台之上,之后事件中涉及到的两族,他们的卷宗就由其三文官去送。
“说吧,什么事情?”念笑打着哈欠,懒洋洋的问。
其三回头望向念笑,对其来了个别有深意的笑容,那微笑颇有一股菊花盛开的美感!
念笑嘴角一抽,手捂着眼睛,道:“好好说话,别笑。小爷真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动手打死你个死人妖。”
“”其三文官收回笑容,狠狠地瞪了一眼念笑,阴阳怪气的说:“小二爷,来活了!”
“什么!!!小爷刚回来,又要接活?”念笑当即炸毛了,气冲冲的走上前,“喵个咪的,这般无情的压榨小爷,到底是佛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念笑横眉冷对的看向其三文官,手里紧紧握着般若,一副随时要干仗的架势!
其三文官毫不畏惧的迈着四平八稳的小碎步,一步步走向侧殿。念笑见其三走了,紧随其后跟着进了侧殿。
“自古能者多劳,况且小二爷您又是菩提祖师徒弟的徒弟,自然要辛苦一点点啦”其三文官说的那叫一个风轻云淡啊!气的念笑想要咬人。
念笑深呼一口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眯着眼睛看向其三文官,仿佛他下句话要是还说的不中听,就要一口咬死他。
“菩提祖师给您带来了两个任务,让您二选一。”其三文官弹了弹道袍上的褶皱,继续道:“可惜,您回来晚了一步,散人真君帮您选了。”
念笑眯了眯眼睛,倏然勾了勾唇,道:“两个任务分别是什么?”
其三文官道:“神族的文官在历劫,所以神族的卷宗无人送。第一个任务是去神族送卷宗。”
念笑挑眉:“我师父是不是自己将这个任务接了?!”他说话的口气并不想询问,都是肯定句。
这回轮到其三文官惊讶了,“小二爷怎么知道的?”
念笑淡笑不语,心里腹诽道:因为每年这时菩提祖师都要去神族讲道,他师傅的司马昭之心小爷皆知,能让他下天山的动力,只有这一个。
他师傅果然是专业坑徒弟,算了算了就当为了他未来师娘,忍了。
“第二个任务是什么?”念笑说完,右眼猛地跳动两下,眼前突然浮现出某张欠扁的俊脸。
他狠狠的摇摇头,准备那人的面容从脑海里甩出去。
其三文官:“小二爷,你没事吧?”
“无碍,你继续说任务。”念笑心里有点胆突,不会是怕什么来什么吧!
“风流鬼被神族扣押。”其三文官停顿一下,继续道:“魔鬼族提出质疑,魔帝大人要求神族放人,否则将引起两族战争,菩提祖师命你查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念笑挑眉:“魔鬼族?什么鬼”
其三文官站在原地,手持拂尘娓娓道来,“前几日魔帝亲自下的命令,说魔族和鬼族统一,应改称呼为:魔鬼族。”
“”
小爷好想去打死帝宸那厮,他随口一说,那货居然当真了。念笑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转瞬即逝,快到让人根本捕捉不到。
他看向其三文官,问道:“风流鬼?青莲排行榜的风流鬼吗?”
“是的。”其三文官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黑色卷宗,丢给念笑道:“这是菩提祖师留下的卷宗。”
念笑站起身,接住黑色卷宗,原本嘻嘻哈哈的神情不复存在,眉头紧锁,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正经。
念笑道:“黑色卷宗给我的?”
其三文官道:“黑色卷宗给你的。”
也不能怪念笑惊讶,毕竟来了三百多年稽查督,他是第一次接到黑色卷宗,平时就是白色卷宗最多。
稽查督的卷宗有三种颜色:
白色卷宗为平常案件,简称小事。
金色卷宗为紧急事件,简称祸端。
黑色卷宗也因果事件,简称自赎。
所谓的自赎,是指事件与稽查督本身或多或少都有因果关系。
念笑不禁沉思,这风流鬼和他有什么因果关系呢?难道他曾经和风流鬼有一腿?
这想法一出,吓得念笑疯狂摇头,赶紧否认了脑里这可怕的想法,就风流鬼那阴柔的长相,可不是他的菜。
“小二爷,你不看看卷宗内容吗?”其三文官善意的提醒道,“菩提祖师临走时说,此事牵扯稽查君的名声,一旦此事出现纰漏,稽查督在三界的威严将大打折扣,到时候各族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生灵涂炭。故此,望小二爷谨慎些。”
念笑拿着卷宗坐在椅子上,素白的指尖落在黑色卷宗上,十分抢眼。
他打开卷宗,墨绿色的双眸盯着卷宗里的内容看了看,随即,他将卷宗丢给其三文官,手捂胸口,身子直挺挺的往椅上一倒,用棺材板的姿势装死去了。
“”其三文官满头黑线的接过卷宗,低头看向手中卷宗。
神族以稽查君柏一辞强女干水神之女善笙之理,将其扣押在神族,魔帝听闻此事要求神族放人,两族僵持,故此各退让一步,由稽查督接管此事,并任与三族无关的稽查君念笑前去处理。
菩提寄语:天道循环因果律,万法由心生,此事与你有关系却也没有关系,望君小心。
“这信息给的也太少了,小二爷,你要坚强啊!”其三阖上卷宗,特别同情的看了一眼小二爷,道:“据说神族和魔鬼族,还有人族,三族都知道此事一定会交给您来办。”
念笑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嘴上念念有词的骂道:“喵个咪的,难怪那死鬼说还会在见面!麻蛋的!居然在这等着小爷呢!靠!”
想起帝宸走时,那含笑的表情,念笑就气的胃疼!
他堂堂英明神武的小二爷,从来都只有调戏别人的份,如今居然被一个魔鬼轻薄了!这要是传出去,他脸往哪里搁?以后走在街上,那些小美人还能老实被他调戏吗?麻蛋的,想想就郁闷!
其三文官见小二爷神情诡异,时而煞气逼人,时而悲愤交加,时而郁郁寡欢,他不禁有些担心,道:“小二爷,若是太累就休息几日在上路吧!”
念笑手抱肩,微抬下颚道:“那是肯定的,小爷的身子是革命的本钱,要是使用过度了遭罪的还是小爷自己!哼!”
其三经历上次“随心魔”的三不知事件后,便将青莲榜上前五名稽查君的老底都了解的十分详细。于是献媚的说道:
“小二爷,关于风流鬼柏一辞你有什么想要了解的,都可以问我!”
其三说完,眉头一挑,那表情可神气了,牛逼坏了。
念笑手持红扇般若,不咸不淡的瞥了一眼身边人,道:“哦!那你说来听听,风流鬼平时都爱去什么地方!”
其三文官笑道:“怡红楼,青菊台,调教院。他之前最喜欢的是怡红楼,可不知道因何原因,后来不去了,便日日流连于青菊台中。”
“咳咳咳!”念笑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怡红楼和青菊台,不都是他经常调戏小美人的地方吗?合着自己与风流鬼有一样的爱好,这感觉还真不太爽,毕竟他自认为自己是只正经猫。
“他如何遇到的水神之女?”
其三文官眨巴眨巴眼睛,道:“不知。”
“他之前办过那些案子中,可与神族结过仇?”
其三文官手摸着下巴,思考一会儿,道:“不知。”
“怡红楼他有没有经常点的姑娘,青菊台他有没有经常点的小倌儿?”
其三文官摇摇头,道:“不知!”
念笑挑眉,一脸假笑的看向他,嫌弃道:“这些都不知道,请问其三文官,你知道点啥呢?”
其三文官莫名觉得眼前场景有些熟悉,仿佛不久前刚经历过一次。
他道:“我知道风流鬼柏一辞常年一身水粉色锦袍,武器为黑木琵琶,长相堪比女人般阴柔,在鬼族柏一辞曾经是与南方将军齐名的西文官,后不知什么原因来了稽查督。”
念笑听见“南方将军”四个字,眼底闪过一抹情绪,西文官?能与武将齐名的文官?想必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看来这稽查督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你还知道其他的吗?”
其三文官道:“他的文官是神族的人,前几日在稽查督内被杀了,魂魄至今下落不明。”
“在稽查督内杀文官?呵呵,好大的胆子。”念笑邪恶而俊美的脸上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笑,声音骤然变得冷冽,犹如千年寒冰。
根据其三文官这三百年对念笑的了解,此时的念笑生气了,因为他极其不喜欢有人在稽查督作乱。
两百年前,一位自以为是的文官,将稽查君休息的地方用来设宴招待三界之人,弄得整个稽查督就像人人参观的旅游景点,最后竟然要将菩提祖师的神像搬走,换上那文官的神像,这举动正好被小二爷看见。
于是乎小二爷一脚将那文官踹出五米多远,手持般若将出言不逊的众人,一顿暴打,最后用锁仙绳将所有人困起来,直奔天山而去。
之后散人真君调教不懂事的众人,三界各族将领带上礼品去天山赔罪,正好看见小二爷打人,最后还是菩提祖师出面,散人真君和小二爷才将各族的人放了,从此外界就传闻小二爷法力极高,是个不畏强权,惩恶扬善的之辈。
“文官之死,魂魄不见,神族之人说是魔鬼族干的,两族积怨颇深,此次小二爷还是谨慎些好,魔鬼本就是心怀叵测之徒。”
念笑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衣袖,敛起眸中冷寒,状若无意地勾唇笑了下,道:
“难道神族没有道貌岸然的心怀叵测之人吗?谁规定神就要高高在上,鬼就匍匐于地?其三文官,我是稽查君,万物于我眼中皆平等。”
“无论善人恶人,心中都会坚持着一样最珍视的东西,一旦遭人侵犯,必会全力维护,不惜以命相博,甚至为此堕魔。”
念笑走上前,拍了拍其三的肩膀,转身走向门口,手指尖流动着金色法力,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其三文官眼前。
其三文官站在原地,嘴角上扬,喃喃道:“念笑啊念笑,我真正想说的并非此言。”
他将手中的黑色卷宗燃烧殆尽,随后又从袖口里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黑色卷宗,指尖刚触碰卷宗,就被一道金光打到手指。
“哎看来这卷宗只能小二爷亲自打开,罢了。”说着,其三文官手心腾盛出一股火焰,将手中的黑色卷宗燃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