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世界在遭遇威胁，我要你带我口谕，从整个雅各王朝召集第三境者，组成天国之军，在两百年后随我去天外征战。”

何港如此吩咐米迦勒。

他以浓郁的创世粒子凝聚卷轴，让座下的天使去交给扫罗与以撒。

地球有外神降临。

数不尽的生灵将投入疯狂的信仰。

来自人来最原始的对未知的恐惧让堡垒将要从内部被攻破，何港需要一支真正的天国军团。

米迦勒低垂他的头颅，以彰显对眼前创世之父的憧憬与向往，他高声回应：

“如伟大的父所言！”

“上帝的车辇累万盈千；上帝是万军之主；天使就是上帝的军队。”

何港深吸口气，他不愿摧毁米迦勒或任何一个沙盘世界生物的世界观，于是说出这在米迦勒眼中便是真理的谎言，

“凡人要称我为上帝，我的仆人要被称为天使……米迦勒，去吧，去召集我的军队。”

“但那诡异血肉……”

“那是天灾与天灾之间的征伐，血肉将亡在祂那驳杂的意志中。”

何港含混其辞。

他当然知道血肉天灾之神的弱点究竟是什么——

祂的意志太过于驳杂了。

与地球臭氧层之外的古老诡异存在不同，前者的驳杂意志来源于祂所吞噬融合的这世界无穷无尽的生灵，每一个意志都被基因的最原始欲望所驱使要吞噬更多生灵、走向更完美的究极生命。

而后者的意志疯狂只是因为祂对世间一切生命的憎恶。

驳杂繁多的意志在血肉天灾之神的体内，被基因的原始欲望压制，并最终勉强组成一个类似蜂巢那样拥有统一集合意识体的诡异生命。

这是祂的武器，但如果有一个意志从疯狂中苏醒，并以一己之力驳斥摧毁或者压制其他松散的意志呢？

诡异将被压制。

血肉天灾之神将化作最完美的武器。

于是这一日，有高昂的神明宣言自凯撒利亚神山上落下——

“天父随时伸手相助，地上挣扎的圣徒；祂要差遣属天军队，自古敌人都被剪除！”

雅各极西，雅迪安巨城。

这里是新兴的文化与艺术中心，与基比亚的军事与政治中心相呼应。

以撒王执政，路德维希被他称作当代贤者，自然哲学被发展到巅峰。

扫罗以柏拉图的身份在这座城市生活了百年时间。

五十年前，他曾与路德维希辩论，并在唯心主义与唯物主义的分歧中隐隐约约找到了成就第五境的方法与道路。

他在石屋里猛然睁眼。

“啪嚓——”

一个响指，有微弱的火苗在他的指尖跳跃。

扫罗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他发奋图强，誓要为人类走出万世超凡，五十年里未出房门半步，灵魂与意志都被磨练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哪怕融入了无止境生灵意志的血肉天灾之神，也无法用祂那驳杂疯狂的意志来摧毁扫罗。

但第五境的大门依旧未曾为他敞开。

相反，基利亚姆的神格却正在被扫罗一点一点剖析解读，并开始逐渐获取、利用其中的力量。

他现在也如伪神卡米亚一般能够控制物质，甚至有了些许要走向全知的迹象。

“有东西降临了这世界。”

起身，扫罗轻抚几乎被完全锈蚀的长矛，他叹息，这世界实在不能再经受更多的磨难了。

另一个声音响起——

“是创世之父。”

米迦勒沿着刺目的阳光落下。

他比过去更加美丽，身体力量甚至远远超过第四境的极限。

他说，

“现在，我们该称祂为上帝。”

对于米迦勒的到来，扫罗并不感到意外，这不被知晓名号的、凯撒利亚神山的神明，始终在用他那无所不知的双目观察这世界。

“那样的存在也要争夺信仰？”

“信仰于我毫无意义。”

米迦勒在扫罗对面盘膝坐下，洁白的羽翼散发着肉眼可见的进化粒子。

他的身体已经达到了饱和状态。

甚至连米迦勒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属于什么样的境界，自己的身体有多么强大。

如扫罗，已是凡人所能达到的第四境巅峰，基因之中没有丝毫缺陷，甚至还有基利亚姆曾留下的神格在日夜增强他的体质。

就是这样的人王，在米迦勒面前也不过是脆弱的纸张，轻松可以撕碎。

扫罗摇头。

作为几乎和米迦勒站在同一高度的存在，他当然知道信仰这东西于未成神明的生物来说毫无作用。

大多数时候，信仰都只是统治者用来愚化人民的工具而已。

这个世界也不例外。

人信神，不是神要求，只是人要这么做。

他说：

“上帝说什么？”

“祂要我从你们之中挑选第三境，成祂的仆人，要有白色的翼和不屈的意志，去杀死入侵苍穹之外的敌人。”

“要多少？”

“所有。”

米迦勒说。

他低头摆弄一个小小的杠杆模型，看到珍贵兽皮纸上密密麻麻的公式。

淡然。

平静。

仿佛这不是在征兆战士去参加一场很可能必死的战争，而只是在谈论饭后要去哪里蒸个桑拿这样的小事。

呼——

扫罗沉寂良久，终于吐出一口气。

他看着米迦勒摆弄模型、展开纸张：

“重物平衡时，它们离支点的距离与重量成反比……杠杆原理罢了，凡人用来省力的工具，我们毕竟和你这样的神不同。”

“万物生而平等。”

米迦勒没有抬头，他只这么说，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路易城的事情，我没把握能阻止。”

“祂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我与撒弥尔交谈，祂主导了除了你们这些凡人之外，近年来所有生物的进化。那团诡异血肉的进化不该存在这个世界，祂要出手了。”

“不够。”

扫罗起身。

他不信任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

米迦勒昂首望沐浴在阳关中的扫罗面孔，依旧孔武有力。

他说：

“上帝说那东西要亡于驳杂的意志。”

“祂有说第五境的路吗？”

“你要自己摸索，扫罗，基利亚姆相信你能开辟新的时代。”

放下手中的模型，米迦勒把图纸带走一份，他伸了个懒腰。

听米迦勒谈及基利亚姆，有愤怒的神情填满扫罗的面孔，他说：

“若我开辟新的时代，你会被第一个清算。”

“无所谓……我本就是上帝的使徒，行走世间教导世人，如果你能开辟新时代，那我的使命也完成了。”

米迦勒起身，他还有很多地方要去，比如基比亚，再比如神葬荒原。

走到巨大的窗口。

他突然侧过脸来，他说，

“我们有两百年的时间来组建一支纯粹由天使组成的军队。”

随后，展翅。

只留下一丝阴影。

“原来，上帝的奴仆，被称作天使吗……”

扫罗的声音越发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