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娃娃把小脸轻轻地贴在她胳膊上,然后依依不舍地松开。临出门前还转过头看了看,单纯的眼睛上面拧着一对纠结的眉毛。
“姐姐,你再躺一会,我去告诉大娘你醒了!”
杨子妍在床上躺了没多久,外面就传过来十分嘈杂的声音。
“哎呀,你是说你姐姐醒啦!”这声音尖锐,像个女声陡然拔高的样子。
“是真的,我姐真的醒了!”这是小轩的声音,他的声音很稚嫩。
杨子妍皱了皱眉,从床上坐起来,忽然被一个女人的肚子抵了满脸,眼前一黑,只听头顶传来刚才那样尖锐的声音。
“你个死丫头,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命啊你!我养你就是为了让你去跳河的嘛!”
“咳咳咳……”
那女人边说边拍杨子妍的背部,引起她一阵咳嗽。
“我的乖乖,你怎么了?”
终于撒开了手,杨子妍长舒一口气,谁能想到,她刚才差点被肚子给憋死。
隔开了距离,她才能认真打量面前的人。一眼望去,还是只能看到突出的肚腩,再往上看就是略微有些卷的头发,然后是松松的皮肤。两只眼睛不大,但是很有神,眼尾微向上挑,就有一种泼辣的感觉了。
“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街坊四邻还不得戳破我的脊梁骨啊你!你爸爸走的早,妈妈又改嫁,但是我自问没少过你吃,也没短过你穿吧?你这贱蹄子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她边说边戳杨子妍的头皮,语气严厉的很,眼泪却巴巴地往下掉个不停。
“你看看,哪家不是打工赚了钱,屋子一家比一家高,要不是不放心咱们娘几个,你大爷也不至于窝在家里!”
从她这抱怨中,杨子妍大概能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父亲早逝,母亲另嫁,撇下了她和弟弟两个人,现在由父亲的嫂嫂,也就是自己的大娘帮衬着。
村里的房子应该是赚了钱的人翻新的,看来无论古今,衣锦还乡总是通用的。
“你要是想死也行,把你吃我的,喝我的,都给我吐出来!”
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抬起手擦掉大娘的眼泪,微用力坐直身子抱了她一下。像小轩一样,把自己的脸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蹭了蹭。
大娘浑身一僵,眼泪更是流的厉害。
“我娃,你终于……懂事了,人家不是咱能高攀的上的知道不?就算你今天死在这,我和你大爷都不敢上人家门口……讨个说法啊!”
杨子妍也能猜出来她说的大概是原身爱慕的对象,只是摇了摇头松开了手。
原身的性格应该是与她十分不同的,或许还有些不足。但是她既占用了人家的身体,就不能随意地评价原身的性格。她会慢慢地改变过来,却不可突然扭转,让人家看出来破绽。
“大娘,你别骂我姐了。”小轩心疼,搬个小板凳过来给子妍擦眼泪。
“我哪里有骂你姐啊,就你们俩亲,也没有人给我擦个眼泪,一对小白眼狼。”大娘搬个椅子坐下来,再不敢说杨子妍半句,生怕她又想不开。
杨子妍也不知道自己竟然哭了,她以为自己是不会哭的。也许是太久没有感受过亲情的温暖,她适应不了这种突然的关怀。
她和宋沂航皆是无根的浮萍,年少时无人相护,不得不咬着牙受下许多折辱。吞下所有的不甘,怨愤,混着血泪咽下去,还要笑着说声痛快。
青衫风流,长亭玉立,世人便以为宋沂航生来便是品行高洁之士。但只有杨子妍知道,他是怎么在肮脏中撕咬着爬上来的。
户部尚书曾笑言,此子,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