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仁惊疑说道：“父亲，那古井下难道便是道君遗迹所在？”

费宗南似乎满意费仁机敏，点头说道：“孩儿，你猜得不错。不过，这处遗迹并不好进入。”

“那时二祖有那令牌护体，又手持那面照魂鉴，也没有办法通过遗迹护持阵法。二祖后来因此精研阵道，但即便他成为青州数一数二的阵道大家，也仍然无计可施。”

“他后来传下这面铜鉴时，对你太爷爷说过，这遗迹非同小可，极有可能是大衍道君留在神州的最重要遗迹，或许藏有他所有的秘密。”

费仁心脏剧烈跳动，过了许久才冷静下来，挠头说道：“二祖如此英明神武，都不能穿过护持阵法，那费家后辈怎么会有机会进入遗迹？”

费宗南说道：“二祖说过，缘法一事，谁也捉摸不透，兴许费家后辈还会再有一人获得道君青睐，即便他没有任何修为、法宝，也能安然无恙地通过护持大阵。”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为父年轻时也曾在你爷爷的带领下，到达大阵之外，只不过为父和你爷爷都无此缘分。”

他看向费仁，说道：“不过，即便希望渺茫，仁儿你也不妨一试。那大阵极为温和，只要你手持照魂鉴，那大阵便不会伤你分毫，只是会阻止你深入遗迹。”

费仁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说道：“父亲，孩儿准备好了。”

费宗南欣慰一笑，将照魂鉴交给费仁，说道：“既然如此，你便跟我来。”

两人随即绕到祠堂后的一处荒地。

费宗南脚踏荒草，四四方方地走了几步，似乎在勘定位置。

突然，他在一处地方站定，左脚轻轻一跺，地底深处随即传来一阵机关转动的声音。

看到费仁有些不解，费宗南说道：“这是二祖留下的暗道，仁儿，你跟紧我。”

费仁重重点头，强行安抚住砰砰跳动的心脏。

费宗南率先走进暗道，看到费仁下来之后，又转动暗壁上的机关，将入口再次封住。

暗道之中再无任何光线进来。

不过费宗南早已轻车熟路，在暗壁上摸索了一阵，便找到一根火把。

“刺啦”一声轻响，火把的微光亮起，照亮了狭长的暗道。

费仁紧张不安的心情也平复了许多，紧跟着费宗南向暗道另一头走去。

静默无声的氛围中，费宗南轻声开口，颇为感慨地说道：“当年二祖得到造化之后，便将那处古井封死了，只在费家老宅留下了这处暗道。

“这是因为他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不敢将当时的费家置身险境，现如今费家远不如前，更是要小心在意。

“仁儿，你此行不管有没有结果，也要牢牢守住这个秘密，不得向外人提起，否则费家离大祸不远了。”

费仁沉声回应道：“孩儿记住了。”

两人顺着暗道一路前行了许久，终于走出暗道，到达了一处地下河畔。

费宗南开口说道：“这河便是当年使古井涌出活水的地下河，咱们沿河往前走，便能达到遗迹。”

费仁恍然应是。

两人接着前行，约摸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抵达一处烟雾缭绕的所在。

烟雾中明光忽闪忽灭，不断照亮着偶尔显露一角的古朴宫殿。

费宗南吹灭火把，说道：“仁儿，咱们现在已到道君遗迹了……”

他虽然极力克制，却仍然掩饰不住声音中的颤抖。

费仁心中更是巨震，心跳不断加速，只有木然点头回应。

他纵目望去，只能借着偶尔闪现的亮光看到绵延不绝的宫殿群。

不用细心感受，一股古朴雄浑的气势便牢牢摄住了他三魂七魄。

费仁此时心中生出莫名的感觉，仿佛自己是在直面太古传说中的吞天妖兽。

直到费宗南的声音再次响起，费仁才从失神中恢复过来。

“仁儿，这些烟雾便是护持大阵，你抓好照魂鉴，走进去试试。”

费仁木然点头，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又牢牢攥住手中青铜鉴手柄，缓步迈向了烟雾。

……

郡府之中。

张申行盯着面前局促的白发老者，眼中神色复杂。

原因无他，自然因为这白发老者就是前几日劫狱的极乐真人。

张申行无奈摇头，说道：“极乐前辈，你不必如此紧张，我昨天听妙贞师姐说起过你。

“你既已将天极宗的秘密透露给本府，便算是功过相抵了，劫狱一事，本府便不再追究。”

极乐真人呼出一口气，苍白的脸色也恢复过来。

不是他不硬气，只是官府对散修的威慑实在太大。

即便张申行修为不如他，官职也不过是一郡之首，但其后站着的青州牧不得不让他胆寒。

极乐真人咳嗽一声，说道：“老道谢过郡守。”

张申行望向客座上的年轻男子，眼中满是欣赏，说道：“楚掌门年纪轻轻，技艺已是如此不凡，你能在龙渊郡开宗立派，实是龙渊郡之幸。”

楚元老脸一红，说道：“郡守过誉。”

张申行摇头叹道：“本府并非过誉，若非你破获敌人内幕，本府便来不及提前疏散百姓，到时城中数十万人说不定便要惨死邪修之手。

“而且我追寻费通师兄下落已久，我虽信他未死，但苦于没有任何线索。这次找到他下落，你当居首功。

“于公于私，本府对你都相当感激。若非大乱当前，本府早已举荐你去青州道宫进学。”

极乐真人心中微酸，暗暗想道：“青州道宫……这小子运气真好，老道当年若不是年轻气盛，犯下命案，说不定此际已是灵州道宫客卿长老，甚至是州府幕宾……”

看到张申行不似恭维，楚元开口说道：“郡守好意，晚辈心领了，只是我还未将师尊所学完全掌握，不敢好高骛远。而且晚辈宗门草创，根基未稳，不好贸然走开。”

极乐真人心中暗骂：“小子，你知不知道青州道宫是何等存在？这可是十万里青州最顶级的势力！即便你师尊七叶真人也恐怕只能和青州道宫宫主平起平坐，甚至还要低上一等！”

他对楚元腹诽不已，却也不敢贸然出声。

张申行心中微微有些失望，说道：“倒是本府草率了，不过此事可以再议，你何时想去青州道宫进学，可直接来找我。”

话已至此，楚元不再婉拒，说道：“郡守厚爱，晚辈不胜惶恐。”

张申行点了点头，随即正色说道：“本府昨日收到消息，龙渊郡有大衍道君遗迹的风声已经走漏，青州不少大宗门已闻风而动，左近两州中也有不少势力蠢蠢欲动。

“就连一些元婴境甚至入一境的强大散修也在赶往此处。”

张申行神色逐渐凝重，说道：“按照极乐前辈所说，此事原本只有天极宗知晓，本府此前也只是秘密知会过州牧大人。

“想来这个风声便是天极宗放出的，因为他们布置的手段在龙渊郡接连受挫，想要独自探索遗迹的阴谋已被戳穿。

“这样一来，他们便只好大告天下，来搅乱局势。这两日虽然他们未有动作，但说不定已与一些大宗门结成联盟，只等齐聚龙渊之时一起向州府施压。”

虽然楚元早已料到如此，但也不得不佩服天极宗决策果断。

张申行眸光闪烁，说道：“天极宗经此挫折，知道自己绝无可能独吞如此大的造化，说不定还将灵州大衍遗迹的存在透露给了盟友。

“如此一来，他们肯定会占据此次探索的主导位置，虽然不能独吞道君密藏，但也能吃下小半。”

极乐真人出声说道：“天极宗现下就在白玉山，州牧大人何不下令将他们赶走？只要他走了，这联盟便不击自溃。”

张申行无奈一笑，说道：“天极宗明面上没有触犯法令，即便是州牧大人出面，也赶不走他们。”

极乐真人老脸一红，叹道：“若是老道没有救走曲白亭，说不定能凭此制约天极宗。”

张申行摇头说道：“即便他还在牢狱之中，本府也只能治他一人重罪。而天极宗只会背上管教不严这个不大不小的罪名，灵州牧府最终也只能罚没天极宗数万枚灵石，不能限制他们行动。”

极乐真人嗯了一声，心中羞愧消去大半。

张申行说道：“不过本府倒也不怕这些宗门联盟，他们即便声势再盛，也不敢强闯龙渊郡。

“就算如今全神州的宗门全部联盟，只要陛下亲裁此事，他们便不敢造次，最多只是泣血上谏。

“而大衍道君当时和神宗先皇相交不浅，此事事关大衍道君，陛下肯定早有圣断，不久之后，便应该有镇抚使光降，代行陛下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