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值午后，残酷了许久的烈阳终于记起了它所拥有的温柔，柔和的阳光洒满了大地，也洒满了老爷子。

在小区的小路上，洛逸推着轮椅，老爷子正安静地坐在轮椅上，这个小区年代有些久远，爬墙虎都爬满了墙壁，而窗前的老人还在修剪，就好像在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小区的路很干净，虽然有些裂缝但是并没有青苔，偶尔吹过几片落叶，也被路过的老人扫开。

“老爷子？”

洛逸察觉到老爷子的呼吸平稳，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等了一会也没有听到回应后，歪头看了一眼，发现已经睡着了，不知道是阳光太过温柔，还是因为推车的是自己的孙子呢。

他也没有立刻把老爷子叫醒，也只是坐在了一旁的草坪上，享受着落日的余晖。

一旁有位老太走了过来，看了一眼睡着的老头子，又拿拐杖戳了戳坐在草坪上的洛逸。

洛逸疑惑了望了过去，老太似乎没有戴假牙，嘟着干巴巴的嘴，拐杖一歪，又戳了戳洛逸的屁股。

洛逸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让他把坐在草地上的屁股给挪开。

随后他便站了起来，老太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呃？我怎么睡着了？”

老人总是睡不久的，也就过了半个小时，老爷子就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下意识地擦了擦嘴，却也没有擦到哈喇子。

回头一看，一声惊道：“你这臭小子怎么回来了？”

洛逸解释了半天，这才让老头子回过神来，把事情给捋清楚了，还好并不是什么老年痴呆，也没有健忘，只是老头子刚睡醒，一下子没有回过神。

“小兔子，你真去当兵了？”

洛逸满脸黑线，这怎么把自己的小名给叫出来了，不会是真的记忆倒退了吧？

老头子也意识到了自己一时嘴快，不过他并没有悔改的意思，看着洛逸那有些难看的脸色，反而越叫越欢。

“小兔子你说话啊！以前爷爷叫你小兔子那可是一蹦一跳就扑到爷爷怀里的。”

老头子得意的看了洛逸一眼，见他表情有些不悦，又皱眉道：“怎么？我叫自己孙子的小名都不许了？唉，老了就是不受人待见……”

“行行行，爷爷您尽管叫好吧，我没什么意见。”

洛逸也懒得跟这老顽童较真，这么大岁数了还要逗自己的孙子取乐。

“哟，这么高的娃是洛老头你家的？”

一老太提着一个小音响，后边跟着一群精神抖擞的大妈婆婆，正如狼似虎地盯着洛逸看，像是发现了什么猎物一般。

“嗬，这娃不是我家的，难道还是你家的？”

“这怎么就不能是我家的了？”

音响老太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对着洛逸问道：“小伙子，有没有对象呀？”

不等洛逸回答，洛老头就拍了拍轮椅，嚷嚷着说：“刘八婆你想得美！我家孩子看上李姐那孩子都不会看上你家的！”

刘老太像是受到了什么侮辱一般，瞪大了眼睛吼道：“你个老不死的，放的什么屁！李姐家的那是男孩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是在羞辱我呢，啊？”

她吼得声音都哑了，喉咙里像是有一滩大粘痰，嗬嗬嗬的又吐不出来，假牙都差点掉了下来，半路上又被她给塞了回去。

洛逸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两人的吵架，心想有人跟自己老爷子聊聊天吵吵架也是可以的。

就是老爷子羞辱刘老太的同时，也羞辱了他的孙子。

两人也没吵多久，像这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里关系还不至于为此大打出手，有时候就这么个吵吵，兴许还能是个乐子。

这个奉献小区住户老龄化严重，这里住着的大多都是老一辈的人，家里的年轻小伙都出去闯荡了，留下的老一辈多走走就都相互认识。

“你这，什么时候回来？”

老头子知道洛逸肯定不会呆多久，在他刚到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因为他知道那本军官证是真的，他也曾有过一本。

“嗯，这个还真说不准，不过你可以跟我一起走，我那边有家属区的。”

洛逸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老头子也带到昆仑去。

曾经他拒绝了龙老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可能一辈子都被拴在那，现在不同了，就算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他也得一直把门给开下去。

“噢？也是，这么大的军衔……不过我这还能回来吗？”老头子问道。

“这，我呆的军区有点远，交通也不是很便利，可能是没机会回来了吧。”

听洛逸这么一说，老头子显得有些迟疑。

洛逸瞄了他一眼，调侃道：“老爷子，你不是舍不得那些老太吧？”

“我呸……噗！”

老爷子猛地伸手把假牙给塞了回去，怒声道：“臭小子你拿我寻开心呢？我，我只是舍不得我阳台上的花花草草！”

洛逸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也不说话，愣是把老头子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去了！我不跟你去，你走，远远的！”

老头子像赌气一般，把头扭向一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没有，我认真的，爷爷，跟我住一起吧，我也好照顾你。”

洛逸确实不想把老头子一个人再扔在这了，本来年纪就大，还没人照顾，容易出现意外。

老头子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洛逸，他在考虑，确确实实在认真地考虑。

“算了吧。”

老头子扭过头来，看向洛逸，认真地说道：“你自个去做自个的吧，我在这还有的伴，去到你那就算有伴我也懒得重新再认识了。”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到处跑，跑不动了的。”

“您想清楚了？”洛逸轻声道。

老头子一愣，随后骂道：“臭小子！咒我死啊！怎么搞的跟生死离别一样这么伤感，老子我身子骨硬的很，用不着你瞎操心！”

洛逸无奈地点了点头，敷衍道：“是是是，您老还年轻着呢，赶快把喜欢的老太拴住咯！”

“你个臭小子！”

老头子也是骂累了，坐在椅子上休息。

洛逸看了看时间，提议道：“回屋吧，晚上吹风还是有点冷的，小心别着凉了。”

老头子点了点头，洛逸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盖在了他身上，随后把他送回了家。

一夜无话。

咯吱——

有些生锈的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洛逸一大早就出门了，而房间里的老头子也睁开了眼睛，嘴巴动了动，却没出声，翻了个身继续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