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亮沉默了许久，最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果然不是我想的那样。”

宋亮为什么愿意支持李敬云拍摄这个故事，为什么在看了剧本之后想要扮演齐天大圣？说白了，其实就是因为禾诚，因为他与禾诚的仇怨。

他把齐天大圣看作是一种反抗，一种以个人力量反抗权威的形象，齐天大圣对玉帝所说的“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未必不是宋亮对周盛文想要说的。

而最后，齐天大圣被镇压到五行山下，又如何不是象征着他面对禾诚时的反抗失败。

就像石鹏自己会代入哪吒的角色一样，宋亮自是也代入了齐天大圣的角色。

现在，李敬云说出后续的故事内容，“赎罪之旅”，“修成正果”，这些字眼其实就是告诉他，这个故事中的反抗，不过是他自己的个人想法而已，并不是故事本身的想法。

“故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读，”李敬云斟酌了一下开口，“亮哥你刚刚不是也说了么？”

李敬云自己其实明白，齐天大圣这个形象在上辈子中所蕴涵的，恰恰是这种反抗精神，并且也作为一种打破旧世界、澄清宇宙的象征，“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雾又重来”，这两句话所代表的含义，他又不是不明白。

甚至说，宋亮的这种解读，其实才是和他一致的，他所熟悉的大圣同人故事与形象，也几乎都是从这个角度塑造，从潘斌角度所阐述的内容，反而是他觉得有意思的内容。

不过，故事总要讲下去，要是真的齐天大圣把天宫打掉了，后面的故事怎么讲，要是后面不讲《西游记》的故事，齐天大圣被镇压在五行山下后，又应该怎么讲？

李敬云他只是一个文抄公，这故事并不是他原创的，就让他改编写同人，他也写不出足以匹敌《西游记》的故事，高鹗那样的才情所写出的后四十回《红楼梦》，有几个人会觉得比曹雪芹的强呢？

更何况，李敬云自己是完全没有创作天赋，既然有这样成熟的西游故事，他又何必去自己瞎编。

“再说了，亮哥你忘了我为什么要拍这个故事么？”

“你难道觉得我写这样的故事时，胸中没有半点愤懑之气？”

两句反问也算是提醒了宋亮，如果李敬云真的把这个当作赎罪的话，又何必去拍摄这部电影，他做出许久梅那样的选择，或许才是最为正确的。

“你可以是齐天大圣，但齐天大圣并不是你。”宋亮缓缓说道，“或许，你阻止我扮演齐天大圣是对的，齐天大圣是自己故事里的盖世英雄，是大家会期待的形象，不是我宋亮表达自己的工具。”

宋亮想明白之后，调整情绪却很快，“你把潘斌也叫过来吧，一起说一下后面的内容。”

……

“这位天蓬元帅，因为在宴会上调戏嫦娥仙子，所以被贬下凡间，不过，错生在猪身上，所以就成了一只猪妖，而猪妖的自然是好吃懒做，哪怕组成一个团队，也是不断打退堂鼓的人。”李敬云所能做的介绍，其实也是自己对这个人物的印象。

“一只猴，一只猪，还有那个卷帘大将是什么，取经人是什么？”宋亮不由得有些好奇，“你这不会是搞一群动物去做这个事情吧？”

“没有，取经人算是凡人，卷帘大将的话，由于是打碎了玉帝心爱的琉璃盏，被贬下凡间，在流沙河内作怪。”

宋亮听的没头没尾，自然也不好多做评价，转头看向潘斌，“你看了整个故事脉络，你有什么想法么？”

有了潘斌最开始对李敬云所做的阐述，宋亮自然是不会忽略他的意见，或者说更加的看重对方的想法，毕竟，他和李敬云对这部戏都有些私人感情掺杂在其中。

“我之前在《大闹天宫》的基础上进行完善的时候，就觉得这个猴头，犹如婴孩般天真，其实放在我们自己身上，也就是说他是我们每个人初生的那颗心，去认识这个世界，去观察这个世界。”

“但是，这个猴子呢，本质是石猴，所以给他赋予了太多的欲望，反而离他的本质有些远，大圣这个形象可以一直保持单纯，没必要做太多复杂的设定。”

“而猪呢，我们印象中猪的形象都是负面，好吃懒做，好逸恶劳这些东西都能够套在猪身上，当这两个形象放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很自然的产生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宋亮作为科班毕业的人，也算是一点就透，“不少双主角的喜剧故事，大多都是这种套路，将截然不同的两个形象，放在一起，看有什么化学反应，进而产生了喜剧效果。”

“是的，并且，不能是一个好一个坏，让人产生恶感，一旦产生了恶感，这一个人物形象不再存在，那么与之对应的也就不再存在。”

李敬云回想了上辈子所看的猪八戒的故事，没有人因为猪八戒所表现出的行为而讨厌他，反而都乐呵呵的看着他犯错，并且，猪八戒衍生的故事也不少，他的人气并不比大师兄孙悟空差。

如果不是潘斌的话，他或许还意识不到这一方面，想到王宝强塑造的傻根，大家都很容易接受，而包贝尔的塑造出来的人物形象，就一言难尽了。

“所以，天蓬元帅这个演员选取还是要慎重一点，在塑造这种形象的时候，得不能引起观众的恶感，亮哥，你的想法呢？”

“这个要求就高了，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谁能做到，”宋亮很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眼神中多了几分沉思。

“既然有了这两个形象，为什么还要加一个卷帘大将？”

李敬云当然不能说沙和尚的任务就是来说“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之类的笑话，而讲上辈子网友脑洞的阴谋论也不太合适。

想了一下，从他自己的理解讲了出来，“调和，猴子和猪头，一个是齐天大圣，一个是天蓬元帅，两人起了冲突之后，很难让谁主动退一步来化解，恰恰需要一个调和的角色，让他们能够继续相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