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西原历年在十月中旬左右就会出现长达大半个月的雨季,但是一连六日的瓢泼大雨下着,也还是出了事。
百姓早有防备,河岸堤坝边早就没有人居住了,也会早早囤上雨具和柴火,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一回堤坝会决堤!
西原百姓,大多都是商户或者是农闲时凑成一队往来西原周边各地倒腾些东西来补贴家用,故而大多都住在城里,再不济也在周边村落,而西原唯一的堤坝,在城镇几百里开外。
堤坝拦住的是幽河,自幽西南边的高山而来,一路东去,逐渐分流甚至消失,最后一支大支流与允城的护城河交汇。
可现如今,幽河河堤决堤了
李湘站在窗边,看着依旧连绵不绝的雨,叹了口气。
北地无雨,甚至连年干旱,西原却雨水泛滥,眼看就要成灾,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听到雨打伞面的声音,李湘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离开了窗边。
桌上的两只茶杯还没来得及收,碰了碰茶杯,里面的茶水还是热的。
回想一刻钟前还在她这儿看似惬意闲适的慕容瑾是如何匆匆离去的,李湘愈发觉得慕容瑾这人可能运道不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天天一脑门官司等着他。
只是,这一回,可真是天要助她。甚至都不用她想法子支开慕容瑾呢!
想着,来人已经进了门。
“见过王”
“免了。”李湘不动声色把慕容瑾的杯子放回茶盘里,重新拿了杯子给富察文茵倒了杯红豆茶。
富察文茵也算是知晓了些王妃的脾性,还没拜下去就从善如流起来了,自觉坐下,一眼就看见了茶盘里的一只正放而不是倒扣的茶杯,心下了然,果然,殿下果真是才从羡仙院走。
“喝茶。”李湘把杯子推过去,顺手拿了一块春雨还没来得及撤下去的糕点。
富察文茵依言浅尝一口,却没有半分要阐明来意的样子,却是看了好几眼李湘的肚子。
“文姐姐,你平日可不多往羡仙院来,今儿倒是想起我来了?来得正好,我整闲着无聊呢!”李湘笑道,的确不常来,换言之,除了萧明月,后院根本就没有人会无端往羡仙院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李湘总觉得她们有点儿怕自己。
富察文茵到底还是有些拘谨,略笑笑,连忙告罪道:“只是怕扰了王妃清静,妾嘴巴笨,自觉不讨人喜欢,若是王妃不嫌弃,日后自然时时随侍左右,听候差遣。”
李湘把糕点碟子推过去,笑着摇了摇头,“文姐姐,切莫妄自菲薄啊!”
“随侍、差遣我可不敢,还得留着文姐姐掌家呢!”
“尝尝,这是几个丫鬟鼓捣出来的新口味,要是喜欢,改日多做些送去给姐姐吃着尝尝鲜。”
听着,富察文茵有些想笑,王妃倒是真大度,这话里的意思是,至少以后不短的日子里还是她掌家,她是真没见过哪家主母大度到连掌家权都往外让的,而且,屡屡都表示是没有收回来的意思。捻了块糕点,尝了一口,的确有新意,味道却只是一般,还真是尝鲜。
“入口即化,清香淡淡,明明是酥糕,却还有几分青团味儿,她们有心了。”富察文茵赞了一句,外面大雨滂沱,这糕点里面的淡淡青草味自然来之不易。
李湘接了这句夸赞,还不等她问问富察文茵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就听见外面又传来了一阵声音,紧接着,一句“姐姐”就飘了进来。
自不必说,来人必然是萧明月
一进门,萧明月都等不及丫鬟给她擦擦身上飞溅到的雨,自己抓着厚帕子随便擦了擦就进来了。
“文姐姐也在呀!见过姐姐。”萧明月进来从看见富察文茵,随即匆匆拜了一拜,就过来了。
“姐姐,这雨好大呀,听管家说,这雨要下半个多月呢,湿漉漉的,真烦人!”萧明月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又拿着帕子擦了擦上面的些许雨水,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烦人就烦人吧,以后还有好多年呢,明明习惯罢。”李湘忍着笑,递了帕子过去。
萧明月闻言,哀哀叹了口气,一抬头,面前是两个帕子,又乐起来,两个都接了,又一一谢过。
富察文茵有妹妹,一母同胞的六妹妹也是这般,喜怒形于色,活泼又有些淘气,每每看到萧明月,都会想起六妹妹,高门大户里,这样鲜活的人,也是难得,不自觉带了几分笑意。
初初擦干了身上的雨滴,萧明月接了除湿的红豆茶,一口喝了大半,又一入口就皱了眉,过了会儿才默默咽了下去。
“姐姐,这是什么茶?”萧明月放下杯子,苦着脸,说。
“算是红豆茶罢,味道不太好,凑合凑合喝点儿,要不然,再另沏一壶茶?”李湘自己也觉得这味道不太好,但是能消水肿。
萧明月摇了摇头,“倒也不用,其实,味道也不算难喝的”
默默看了眼茶壶,咽了咽唾沫,萧明月又给自己添了茶,试探着尝了一口,眯着一只眼,活像是在试毒。
李湘看着都替萧明月觉得难受,笑出了声,忽然觉得有些不适,倒也不是多难忍,长出一口气,连连叫停,“不喜欢就不要喝,马上再添一壶就是了,别这么勉强自己,一壶茶而已啊”
“立夏,再沏一壶茶来,用龙井茶。”
萧明月挠了挠头,不肯罢休,非要喝完才行,皱得脸都小了一圈,重重放下杯子,长嘘一口气,“姐姐,这茶,其实好像也不难喝呢”
“不难喝也不用再多喝几杯,不这茶是给我沏的,不喜欢就换一壶,这么拗着一壶茶做什么?”李湘闹不懂她,自己给自己添了茶。
“就是想尝尝嘛,姐姐,这茶”
“等等”李湘一手扶着腰,另一只手抬起来,慢慢缓了口气,然后一把抓住富察文茵的手,说,“文姐姐,我好像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