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七,西原的雨季已经到了末尾,又渐渐开始放晴,加之西原一贯是没有雪的,这个时节居然还是颇有几分暖意的,只是到底是时节变更,一干树木花草仍旧渐渐凋零了,冬月间倒有几分深秋的萧索,也是奇了。
这时节里头,两位侧妃又来了一趟羡仙院,不过不出一刻钟就被人恭恭敬敬请出来了。
富察文茵和吴诗虞站在门口,面面相觑,院子里婴孩的啼哭还能听见些许,声音不算洪亮,还有些嘶哑,却听得人抓心挠肝,格外不舒服,看着院门欲言又止,两人都没敢置喙,半晌,这才拿着方才单方面商议过的小世子满月宴宴请名单一同离开。
羡仙院里,才下床没几日的李予初还在树底下煮茶,立夏才收走侧妃的杯子,茶香腾腾、茶雾袅袅间,立夏去了又回来,几次三番不肯说句痛快话。
不过,李予初可比立夏沉得住气,这些好久都没摆弄过的玩意儿,也不觉手生,摆弄得怡然自得,素手红衣白瓷釉,跟幅画似的,只是旁边的立夏有些格格不入,外加不断啼哭的婴孩有些刺人。
“主子,小世子哭得厉害,您不去瞧瞧?”立夏到底没憋住,试探着问,操碎了一颗心,天晓得这将近二十天里小世子哭了多少回了,小小软软一个,哭得人难受,他们都心疼坏了,想尽了法子都没能止住,嗓子是哑了又治,好了又哑,这喉咙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
可是,这么久了,主子一次都没去看过小世子。
小世子就住偏殿,一开始是准备跟主子住的,但是第二天就硬生生被迁出来了,也不远,就几步路的事儿,之前是不能下床,可小世子抱过来主子也不理,现在能下床了,更是看都不看一眼。
说句不好听的话,要不是她们都是看着主子生下来的,都怀疑这是不是抱了来的
“哭得厉害找乳母,看看是饿了还是病了,饿了乳母喂着,病了找大夫瞧瞧。”李予初头都不抬,又烫了一遍杯子,“我是能喂奶还是能看病?还是说,我会法术,看一眼就不哭了?”
立夏被噎得不行,好像是这么个理儿,不对,可这亲生母亲不亲自照料是情有可原,那不管不问就不太说得过去了啊!
“这时候,就该看看是不是乳母心力不足,再寻几个过来试试,亦或是多请几个大夫来看看,是不是哪儿疼了,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李予初拂开落到身上的叶子,一本正经建议到。
立夏深以为然,一转头就真的去了,倒是不远处摁着着张妈妈的春雨眉头紧锁,愣是把又想过去说教几句的张妈妈拖走了。
“你拉我做什么!小世子都哭成什么样儿了?!姑娘这是什么用意?!今天你就是说上天了,老奴也得去好好跟姑娘掰扯掰扯!”张妈妈就没见过这样式儿的,她其实没跟姑娘多久,也就是自家姑娘临出阁时被送过来的,夫人那时跟她说,姑娘主意大,但是终究年纪让她在人情世故上多看顾些,要是姑娘和姑爷闹了别扭,也多开导开导姑娘,旁的就都依着姑娘的来,可是,这事儿她是真依不了!
春雨自知这么多回了,张妈妈这人她早晚都是劝不住的,于是,干脆说透了,“张妈妈,我说话不好听,但是,这一句您得听。”
“您要是真去了,无外乎两个结果,一,您被送回本家养老,二,您被送去庄子上养老,而小世子那边,娘娘也还是不会去看的,退一万步讲,就是去了,也只是看一眼,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张妈妈气得慌,越听越觉得离谱,当即就要跟春雨掰扯掰扯,却听见乳母在叫人,又先忍下这一口气,先去照看小世子。
看着怒气冲冲的张妈妈,春雨的担心越发重了,看了眼树下烹茶的自家主子,眉头能夹死蚊子。
她记得,自打主子从宫里回来,除了进王府那日的红嫁衣,就连新婚第二日都没穿过这么艳的颜色,而后更是碰都不碰红衣,甚至连一开始新裁的几件红衣跟布料都一并送给了月夫人,可现在
而且,她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却说不上来是哪里,她觉得,现在的主子,不像是嫁进王府后试图接受这一切的王妃,反而像是像是初回府时一边接了圣旨一边联络宫里眼线时的主子。
春雨有些恍惚,她还觉得,这场景有些眼熟,可她再这么细想,也不记得什么时候主子这么安安静静穿着红衣在树下烹茶。
她还在恍惚着,立夏就带了两个医女进来了,看身形,还是之前那两个,周先生带来的那两个,回想那日的事,春雨有些不解,又担心立夏犯蠢,这两人能不能用还是个问题呢!于是,也就出去了。
立夏带着俩医女过来,去偏殿得从李予初面前过,就带着人上前见礼。
听着声音,李予初手上一顿,抬头看了眼捂得严严实实的两个医女,有些奇怪,问立夏:“你去找周先生了?”
“没就是恰好遇见的遇见的!”
“周先生自己怎么不来?”
“啊?”立夏一愣,周先生当然不敢来,上一回,主子一醒就把人架出去了,周先生哪儿敢来啊!倒是一直在羡仙院附近晃悠,想方设法要把这俩医女弄过来。
“去请罢,他只是不说实话而已,医术倒还靠得住,也没害过我们,好好请来了给小世子瞧瞧,也免得大伙儿日日都不得安生。”
听到这儿,立夏哪有犹豫,立马就去了,到了拱门了,又想起来了,看着俩医女欲言又止。
“快去,医女也是旧相识,几次三番往这儿来,多少也得留人喝口茶不是?”李予初摆了摆手,催促道。
立夏看着春雨过来了,就走了,只是出了院门才想起来,什么旧相识?谁是旧相识?怎么个相识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