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寒山寺下,已经天朗气清。
且不闻: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又当地县志曰:寒山寺外,谓湖中草满,已成芜田,徒复有他行,但可送至峰顶。四望白云,迷漫一色,平铺峰下。诸蜂朵朵,仅露一顶,日光映之,如冰壶瑶界,不辨海陆。然海中玉环一抹,若可俯而拾也。
后有人补充之:北瞰山坳壁立,内石笋森森,参差不一。三面翠崖环绕,更胜灵岩。但谷幽境绝,惟闻水声潺潺,莫辨何地。望四面峰峦累累,下伏如丘痊,惟东峰昂然独上,最东之常云,犹堪比肩。
总而言之,是一座清幽且脱尘的——
和尚寺。
大周武则天为了打压李唐王朝,大力兴盛佛教,闻佛寺之下设妓院,和尚日夜操劳之。
更有梁武帝南齐设四百八十寺,自己被侯景活活饿死,真可谓:信佛信到国破家亡。
倒是留下一句:‘多少楼台烟雨中’的雅句,让杜牧成就了千古风流。
阿弥陀佛——佛系年轻人的大罗真言。
“阿弥陀佛!”
前方小和尚冲走进寺院的陈母行礼,而后看看夜无欢和陈圆圆,然后一指佛堂,那一尊如来佛塑像端坐莲花台。
“我佛无量,予清雅之于人间,自有爱莲之说。”小和尚手指如来佛像,下方跪拜信男信女纷纷磕头祈福,小和尚继续道:
“施主,拜佛需依次跪拜,不如,您先进去。这两位晚辈暂且随我去禅房见见我们方丈。我们方丈说,自有贵客到来,想与这位公子下棋一番。”
小和尚冲夜无欢恭敬行礼。
“下棋?”夜无欢暗想:谁知道自己的身份?漫天神佛可不能随便透露自己的消息,人间妖魔鬼怪也不可能找到自己。
小和尚行佛礼曰:“是啊!还请施主接受邀请,否则……否则,方丈便抱憾终生,他知道公子非寻常人,千年难得一见。”
陈母笑道:“既然方丈相见,就去见。他还会害你吗?这寒山寺可是百年老寺。”
小和尚立刻摆手:“害人之心不可有!出家人慈悲为怀,可不会行此害人之事。”
陈圆圆低声一句:“无欢公子,方丈是位大善人,不会害人的,用不着害怕。”
夜无欢无奈道:“好啦!就跟你去好啦!”
“请——”小和尚领着夜无欢和陈圆圆往禅房走去,陈母则一个人去佛堂拜佛。
禅房花木深。禅房前种植花花草草,倒也显得清净,偶然有念经之声,萦绕寺院,再加上新雨之后,雾气蒙蒙,真有神仙洞府之地感觉。
禅房门外,小和尚躬身:“方丈,客人到了。”
里面传出一老迈声音:“请——”
小和尚推门一笑:“二位施主,请。”
“多谢。”夜无欢回一句,转而拿着长剑,领着陈圆圆进入禅房。
步入禅房,只看得里面黄色帷幔,外加佛家的画作,以及放在床榻上的一大摞佛经。再观之,便有一位老方丈摸着白胡须坐在一张桌子旁,而桌子上放着象棋。
下棋?象棋?low!
夜无欢的第一感觉。
“公子,您来了,可否一战?”
夜无欢见老方丈生的端正且得道高僧般,倒不像妖魔鬼怪之徒幻化而成,便拎着长剑过去,坐下。
老方丈看了眼陈圆圆,指着旁边座位:“姑娘,你也坐吧。”
“多谢大师。”陈圆圆慢慢坐在了夜无欢旁边,夜无欢将陈圆圆的凳子往自己身边挪挪,毕竟对老方丈有点提防。
老方丈笑:“请问公子大名?”
“夜无欢!你不知道?干嘛要我来和你下棋。”
老方丈瞬间尴尬,后笑道:“缘分,缘分而已。”
“那方丈叫什么法号?”
老方丈端庄而慢慢回答:“老衲——惠普。”
“惠普?一听就很有智慧啊!”
惠普方丈礼貌回:“多谢施主夸奖,且跟我下一盘棋如何?”
“哦!就一盘啊!你好奇怪,我们一来就找我下棋。”
夜无欢仍然狐疑。
惠普方丈执黑棋‘将’,夜无欢执红棋‘帅’。
惠普方丈顿时眼神一动,仿佛红光萦体。
“文修!”夜无欢立刻右手抓住陈圆圆的手腕,道一句:“别怕!老秃驴果然很混蛋!”
“公子勿虑,老衲不会害人,只想下棋而已。小小幻术,增加气氛。公子乃武修,老衲文修,真可谓文武争锋啦。但不知公子棋艺如何?”
夜无欢皱眉。
‘这老和尚怎么看都不像害人的坏蛋,好像有点被逼无奈的感觉。’
“请方丈赐教。”
陈圆圆忽然感觉有些诡异,有些害怕地往夜无欢身边挪挪,差一点都靠近了夜无欢的身体,只小心看着棋盘。
“公子!老衲来也!出将!”
毒……毒啊!第一步出将。忽然,惠普方丈放下棋子那一刻,顿见禅房之内恍然大变,忽然老衲后方千军万马,士兵持长矛而前进,战车勒马,中间一高大猛汉,嚎一句:“岂不识我项羽乎?”
夜无欢只低头看棋盘,心如止水。陈圆圆抬头一看,顿惊吓:“公子!这……这是哪?圆圆好怕!”
夜无欢一拍陈圆圆脑袋,而后撸一下陈圆圆的秀发,笑一句:“圆圆小姐休怕!”
说罢,夜无欢出一棋子,喊一句:“来一炮!”
陈圆圆回头一看,只看得背后辽阔的战场之上,同样出现千军万马,士兵林立,且投石车被士兵往前推着行进。中有一胡须白面男拔三尺剑,笑曰:“御人有道,可敌百万。”
而三人坐于棋盘附近,乃是双方对战正中。陈圆圆有些哆嗦,因为她真的很害怕。
夜无欢将陈圆圆头儿放在自己肩膀,笑一句:“惠普方丈,你吓坏我未来妻子啦!”
惠普方丈回笑:“阁下气定神闲,方迎合老衲,入此幻象。阁下不简单啊!想必临海观涛,崖石射鸟,修行非一般人能比肩。千军万马之中,红颜在侧,公子,算得上风流。”
陈圆圆抬眸观看夜无欢执脸庞,见其冷峻淡定,好似一座精致雕塑。
再往旁边一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牛骨埋沙,残剑朽插。便闭上眼睛,依偎在夜无欢脖颈。
“惠普大师,请出招。”
惠普方丈白胡须哈哈一笑,而后推棋子,回一句:“马上日!”
顿时后方万马嘶鸣,骑兵握紧马缰绳,往前方冲锋。
夜无欢也不含糊,立刻走下一步棋,将炮再一挪,道一句:“九进!”
惠普执卒,笑一句:“拱拱!”
一来二去,棋已经几十招。
忽然,夜无欢笑一句:“推車!给我杀!”
顿时,后方白面胡须男子举起长剑喊一句:“巍巍华夏,岂能让莽夫得取乎?项籍十罪于天下,且纵容士兵屠城百姓,奸银妇女,罪无可恕!邦还定三秦,以统天下。”
惠普方丈眼睛一瞪。
只听得其后方项羽大呼:“刘季无赖,汝赶一城妇女出而保自己,不识兵书,无赖至极,好色做作。真小人,伪君子。我楚国贵族,安惧怕你小人哉?”
“呼呼哧——”
“哒哒哒——”
“噼噼……”
棋盘之外,顿时鼓声阵阵,而后刀剑相碰,只听得马嘶鸣声,车轮子转动声,黄沙飞起,烟气呛鼻。后有一将曰:“在下李左车于垓下已围了项羽。”
陈圆圆只感觉背后都是士兵打杀之气,阴冷恐怖,只闭着眼睛,使劲搂紧夜无欢。
但夜无欢再推几个棋子,接着一阵子偃旗息鼓,听声曰:
“韩信请功!诛杀龙且。”
“英布叛变,项羽失势。”
“彭越在此,分尸项羽请赏啊!莫让小兵成就杀羽之功!大丈夫得富贵啊!我们草莽一越成英雄喽!”
惠普方丈叹气一声。
后之项羽朝天一笑:“尔等将相表面大义,实际图利,我拿官印不放手,失天下耳。力拔山兮气盖世啊。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乎?虞兮虞兮奈若何……呜哈哈……”
顿时,大风一吹,白云万里,诺大古之战场瞬间消失。
夜无欢抚摸陈圆圆头发,笑道:“圆圆,结束了。”
陈圆圆睁眼一问:“谁……赢了?”
惠普方丈叹曰:“公子非凡人也!老衲心服口服。但能否容老衲悔几步,再来一次,或许,‘江东弟子今犹在,肯为君王卷土来’呢?”
夜无欢笑:“方丈,下棋,要像屈原大夫一般。”
惠普方丈不解,疑惑:“爱国?”
夜无欢看看陈圆圆,转而回一句:“是,虽九死其犹未悔!”
陈圆圆顿时“噗嗤”一笑。
惠普方丈恍然大悟,行佛礼,而后:
“阿弥陀佛,老衲心服口服。”
陈圆圆浅笑一句:“可也有九死一生啊!”
惠普方丈顿时一愣,道:“女施主,天资聪慧也。”
但夜无欢“刺啦——”出剑,质问:“方丈,汝何故留我在此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