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刘星随父兄前往族学。刘氏族学在肥城东郊,用刘氏长辈话说:士子求学当诚心齐意,闹市容易干扰少年心性。一座三进左右对开宅子,正面是一道足有一丈高的青砖切成的围墙,大门是红色对开的木门两侧是一副乌木对联:上联,四书五经仁智礼,下联:史记列传忠孝义,横批是楠木做的横幅:报效家国。
再上方是一方宽大的匾额:刘氏学堂,看上去中规中矩。刘星看了一眼牌匾后,默默跟着走进前堂,从右侧绕过一道照壁就到中堂,三人先后步入大厅。
这个时辰族里学子还没到,堂上静悄悄的。一个六十来说的老头子安坐在供桌左侧,他头上戴着滋布冠,两手平放膝盖上,两眼闭目养神,神情严肃。
听到脚步声后,老头子睁开双眼平和看着刘会三父子。刘会快步上前作揖鞠躬道:“刘会见过夫子”。接着刘建前鞠躬道:“学生见过先生,向学生问安”。
何老夫这才回复道:“嗯,刘建先入座”。接着,他指向刘星对刘会问道:“这是你次子么?”。
“正是犬子,还望夫子教导!”,刘会毕恭毕敬再次向老夫子鞠了一躬。说着让刘星也上前行礼。
“慢着”,何老夫子制作刘星的动作,他说道:“即是刘氏子弟,又有族老相告,自然可以入学。不过,既入我儒门,礼不可废。你在向老夫拜师前,当先祭拜孔圣人”,说完看着刘星。
入学规矩,昨天在家时,便宜老爹已经反复说了三遍,所以,刘星对这个拜师礼的套路都是牢记于心。刘星虽然对孔子没太多敬意,后世对孔子也褒贬不一,他自己思想上也推崇“博取百家之长为我所用”。但此时此刻缺,刘星不敢怠慢,整理自己仪容后,刘星取过三根檀香在灯油上点燃后,再走到供桌正前,目视供桌中间的牌位:大成至圣文宣王先师。
刘星向孔子牌位恭恭敬敬的行了二拜六叩大礼注三拜九叩是向帝王行礼才用,然后端起父亲递送过来的杯,稳稳的走到何老夫子面前跪下,双手递上说道:“弟子刘星拜见恩师”。
何老夫子这才点了点头接过,见刘星举止不亢不卑稳稳当当,不像其他小孩刚入学时手足无措,这才心里暗自点头。以何老夫子原来心性子,对刘会一家子是不待见。因为刘会原是学子,科考不成后居然做去商人行当,在和老夫子看来这是自贱。
今天刘星给何老夫子眼前一亮,他也就满意的接下是刘家送上篮子。这篮子里头装着“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腊肉”六礼:芹菜表示勤奋好学、莲子表示苦心求学、红豆表示鸿运高照、红枣表示早早高中、桂圆表示功德满。剩下五斤重腊肉当地弟子心意,才是弟子们孝敬教书老夫子的真正拜礼。
等一切礼毕,刘星仍未起身,他又一个叩拜后,向何老夫子说道:“先生,弟子斗胆有一事恳请,望先生准!”,接着向老子说出自己文武并学意图。刘星根本不担心这老头拒绝,若是拒绝了就更好,自己在家里自学更省事。
何老夫子听完马上脸上一黑,问道:“刘会,莫非你们在消遣老夫”。
刘会只有报以苦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刘星倒是结果话说道:“先生,我在此学夫子每日教授之学问,弟子自会日学日清,日清日毕!”。
何老夫子一时为之气结,但考虑到自己始终是吃刘家一碗饭,再加上刘星一句“日清日毕”这句他没听过语句,这才没把这对父子赶出门。不过,何老夫子不打算轻易答应,便恼怒道:“好啊!这篇三字经,老夫等下只讲读一次!你今天背熟后,我准你所请”。
刘星倒是脸带自信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老爹刘会倒是乘机向老夫子告辞后,丢下两个儿子落荒而逃。
刘星走向自己大哥刘建边上的另一张桌子坐下,他从篮子里摆出笔墨纸砚,然后向大哥点了点头表示致意。
刘建则是满脸崇拜看着自己弟弟,刘建从来没看过有人敢顶撞夫子。就是在家里,老爹说话严肃时,他都不敢多嘴。
过了一会后,其他族里学生也陆陆续续到来,足有二十多人。这些刘氏子弟一一向夫子问安而后入座。何老夫子按照不同学龄的学生,分三次讲解三遍文章,其中大学、论语、春秋各一章节。
安排了他们自学朗读后,一阵阵郎朗书声此起彼伏喧嚣起来。
何老夫子观察每个学生朗读态后,叫刘星到跟前讲解道:“三字经为初学经典,讲求为人之本你且听好了:人之初,性本善”。这时,其他学生才发现族里多了个小弟来上学,年少的好奇居多,年大的有的善意,有的倨傲,有的鄙视。毕竟刘氏大宗族分了好几房,家里的长辈关系影响到小孩的喜怒感官。
“刘星,为何说人之初性本善”何老夫子自顾讲完后,考校起来。
刘星答闻言不慌不忙的答道:“性者,习性也。有人善良,有人凶恶,有人邪门,有人乖张。有人修习仁智礼仪,有人视礼教于无物。人刚出生,如一张未书写文章的白纸,天生具有喜好美好事物的本能,故为本善而教导的人好比文章注写者”。其实,刘星心里想着:人性岂止是简单的善恶可以一概而论,荀子的性恶论,卡内基的人性的缺点都独具一格的讲解透彻。人性,其实是世上最难参透的课题。
这些只能放在心里想想,要说发表出来,何老夫子不暴跳如雷才怪。眼下儒学为国学,自己可不想被视为异端。
“恩”,何老头不置可否,继续问:“那么,什么叫苟不教性乃迁?”。
刘星回复道:“其一:习性为本能,但却无法自通需要长者教导。如我阿姆教导我兄弟,衣食不得铺装浪费,家里下人虽是仆人,但不得随意辱骂,反而需要嘘寒问暖。我阿爹教导我兄弟:与人为善,亲临友爱,要尊敬兄长,爱护小妹。我认为我们父母是知书达理之类,所以我们才懂得廉耻礼仪。若有为人父母者,生而不养,养而不教那么其子女与奸诈之徒为友,其子女nrn也必将偷奸耍滑之人。”。
“其二:人的成长环境对人也要潜移默化影响。弟子又听市井之人常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曲阜孔圣门下皆君子。是以,有孟母三迁从而有亚圣之教”。
这时何老夫子已经坐不住了,很快站起来问道:“这与人为善、潜移默化之词你从何处学来的?这孟母三迁我今日才教授,之前是谁教的?”。
刘星看了看老夫子,眨了眨眼说道:“在家里看大哥习读,和兄长偷学的。偶尔跟着父亲兄长学习识字的”。
何老夫子瞪着眼睛,继续问道:“可曾和你父兄学过书写笔墨?”。
刘星只能继续撒谎道:“四岁开始练习,能写出一些简单的语句”。
“好!”,何老夫子今天总算见到了一个怪胎。不管怎么说,这个苗子不一般,他便说道“那你先去研读,然后默写在纸上再与我校对”,说完打发刘星归位,自己重新坐下。
何老夫子发现自己今天有点心浮气躁,儒门最讲究修身养气。何老夫子可不简单,他本名何宣,临近泰宁县人。十岁考取秀才,当年在乡里也是有为后生。直到二十岁连考三次乡试不第后,灰心之下到衙门做了十多年刀笔小吏。
他经历颇多,后来还在德州知府周林轩门下做了六年文书。周大人告老后,自己年纪也大了,便回到家乡教学度日。何宣又与肥城刘家族长刘正元是同窗之谊,便熬不过面子被请到刘家族学做西席。
默默的看了刘星一眼,何宣心里想到:刘家好福气,弄不好,刘家将来会出个杨廷和、张居正般的人物。只可惜,此子分心武夫之学。哎武人乃粗俗不堪之辈。
慢慢的,时间从众人的郎朗书声中逝去,很快临近中午了。刘星已经将三字经诵读多次后,并默记于心然后他铺平稿纸,用毛笔粘磨好的墨汁写上。待墨迹干了分后,刘星将稿纸捧起走到何宣面前,恭敬道“先生,弟子书写完毕,敬请指教”。
何宣接过一看,字迹谈不上典雅,比起堂上的多数学生都不如。开头几个字甚至还不工整对称,慢慢的字越写越圆润,笔锋力道充足,颇有刚性。何宣以为刘星在家里和阅籍一眼,笔法已经学习过打底子。他哪知道,刘星前世不擅毛笔字,今世也是第一次用笔,所以开头字体写僵硬。
但毕竟练武之人全身肢体协调,手指劲道充足并控制自如。写过一遍之后,已经有了书写手感。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重生的缘故,刘星精神力极度旺盛,他每天睡不到三个时辰还炯炯有神。这种精神力的旺盛,间接让他在习武上有如神助。
“好,念你第一天做功课,抄写经文算你过关,现在讲经文背熟一遍!”,何宣看完后说道。
“诺”刘星回复道:“人之初,性本善习相近,喜相远苟不教,性乃迁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
,何宣满意地点了点头,博学强记!真天才啊!不过,他嘴上却说道:“你的述求,我准了。你可以每天下午才来学堂,但是每天的功课都同此类,老夫不满意话哼哼!”,何宣突然有点期待刘星的表现,但是口头上却与新手的弟子较上劲了。
就这样日复一日,刘星早晨在家习武,下午去学堂到何宣面前听教。晚上回家向母亲问安后,就前静坐修习本门呼吸法。
渐渐的,刘星在家族和肥城县里名声越来越广为人知。六岁上学堂过目不忘,举止文雅,聪明伶俐。有道是,不受人嫉者是庸才。刘星受老夫子看中又时常单独指点,族里的长辈以此为例鞭策其他少年。这样一来,有些族里的堂兄弟就把刘星记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