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刘星一早在屋里练完一套拳后吩咐吕氏兄妹留守客栈,自己和梁语一同前往贡院。
刘星原以为自己来的时间算早的,可一进贡院大门才发现很多人已经提前到了。邓宽正跟几位稍微年长些的新科举人在闲聊,一看到刘星二人忙招呼他们过去,并向二人介绍起来这些都是泰州府的士子。本届乡试,山东十二州府当中,泰州府学子被录取十一人,仅次于济南府十三人这已经算是非常好的佳绩了。就评这份成绩,泰州府知府和教谕官的文教考评,今年就可以评个上等。除了同一届三年前中秀才的申孝节和邓宽三人是第一次应考中第外,其他七人都是以往届生员中第,几位只好口称师兄行礼。没办法,国人传统就是这样,很多场合都喜欢论资排辈谈同乡之谊。
七十个新科举人按十二州府出生地,分为十二个小圈子交流着。这个时候谁也不敢随意跨界,这个乡党在众人看来是理所当然的,相反如果此时有人跨界攀交情会被众人排斥。
辰时三刻,三位主考官一身正式官服准时到场。巡抚张炳成居主座学政李尚来居左首落次座道御史刘真居右首落三号座。官场传统左侧为尊,同为副主考,刘真的官职是从三品,李尚来是正四品按理说,是刘真为尊。
但是科考是文教伦才大典,是由学政主负责的,今天的庆功宴也他主持,所以变成以李尚来。巡抚只是来摆个姿态,以封疆大吏身份展示朝廷对文人的重视。
待三位主考都落座后,众人早已按本次科考排名列队行鞠礼,众人异口同声说道:“门生等拜见恩师大人”,这就正式确定了师生名分。这种关系就是皇帝也无法反对,天地君亲师就是中国礼教的传承。
就是皇帝自己也找机会抢着当老师。科举起源的隋唐,到了宋太祖年间为了更好的控制大臣的忠诚度,在会试基础上增加殿试,皇帝亲自担任殿试主考。
接下来简单,由主考师傅随机点名,士子对答经义策论片段,或者临场写诗赋词。一番热闹持续一个上午,午时三刻是宴席时间,在这之前,众人离席自由活动一刻钟供人饮水和大小解方便。
而刘星突然见邓宽向他使了个眼神,便默契的跟他向官员休息的厢房走去两人绕过回廊,先后走进一间屋子。
刘星一进门就发现,巡抚张炳成正背靠窗面对房门安坐带着微笑看着他,边上站着一位四十多岁的文士略有所思的看着他。而邓宽进门之后行了一个礼,然后一言不发站着侧边。
不及多想,刘星鞠躬行礼说道:“门生刘星拜见恩师制台大人,门生谢过恩师赏识”。行礼后,刘星才抬头正视这位名望不错的地方一把手。
张炳成说的:“听说除了书读的好,武艺也不差对农桑之事商贾之事都颇有心得”。
刘星一听,就知道自己的一些事情已经传到这位大人耳朵里了。估计自己家里棉花的裁剪叉枝技术和棉花纺织改进技艺传到这位大人的里了就不知道自己出最多让家里投机倒把买卖粮食的事情,被这位大人知道了没有。
刘星一时不知道张炳成对这些是事情是什么态度。想来以他接受商行的马车一事看,应该不会对商人过多排斥。于是,刘星沉声说道:“恩师大人,刘星却有此事。天下士农工商,士人为首,农工商相辅佐有道是无农不足,无工不强,无商不富洪范政也有此类叙述。因此,学生在之余调研各类杂记为乡里试行,尽微薄之力”。
张炳成为官多年,早已不是迂腐的书呆子。民以食为天,如果能提高粮食产量那是大功一件如果能繁荣工商业,自然地方税收来源就更多了。如果钱粮都充足了,朝廷也不至于紧巴巴的,被蓟辽和西北的钱粮所困。
这两年,泰州府上报肥城县的钱粮赋税年年到户第一。他专门安排人调查了此时,故对刘家的事情略微了解。而这次刘家的次子刘星十五岁参加乡试,三场考试文章他都专门过目一遍,可为少年英才阿。一个年轻有为的全才,加上门下弟子邓宽的推荐,他也生出爱才之心,想收这个入室弟子。
张炳成说道:“你无须担心!本官对商人没有偏见,只是将听说过这些事情向你核实一二。刘星,你可愿为本官的入室弟子”。
刘星顿时愣住了,入室弟子和通常意义上门生差别极大。门生就是日后官场的派系从属和利益关系,但是入室弟子却有传为衣钵之势。换句话说会专门培养的对象。明朝历史上,徐阶收张居正为入室弟子,张居正在徐阶致仕后就入阁拜相,之后接高拱位置任首辅张居正收申时行为入室弟子,申时行在张居正致仕前就入阁拜相,之后接替张四维位置任首辅。
可是刘星却不能答应,他不是看不起张炳成,而是自己已经是洪承畴入室弟子了,人无信则不立!
刘星只好婉拒说道:“承蒙恩师抬举,刘星感激不尽。只是,学生已经拜洪九亨大人为师,无福再拜恩师为入室”。
此话一出,几个人都傻眼。好比一个长得高富帅的青年才俊看上了小家碧玉,当高富帅上前约会时,人家小娘子却说已经嫁人了!中年文士把询问的眼神转向侄子邓宽,邓宽只好用尴尬的眼神回应。他哪知道洪承畴是刘星的门师。
张炳成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尴尬之余倒是看开,于是说道:“原来尊师是洪九亨,倒是本官冒昧了。洪九亨文韬武略的通才,果然名师出高徒”,完了他话题一转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半个月前朝廷明诏发文。尊师因剿匪有功,已经从延绥巡抚升任为三边总督”。
刘星颔首说道:“门师最后一次接到师傅书信是四个月前,因为西北军务繁忙,弟子不敢耽误师傅精力”,随后闲聊两句。因宴会时间关系,刘星主动告辞了。同时心里暗道,如历史轨迹,师傅洪承畴开始在历史舞台展现出他的才华。
刘星离开后,张炳成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书桌轻声说道:“邓宽,原本以为你多了一位师弟,现在看来你们只能做同年了。可惜了,让洪承畴抢先一步了”。洪承畴现在炙手可热,如果剿匪有成的话将来至少一个兵部尚书跑不了。
可是,张炳成和洪承畴没发合作。一个东林党,一个是心学派,没有直接对抗起来就不错了,根部谈不上合作的可能。
就在刘星返乡途中,济阳县衙内,项常手上拿着一封书信一副不知喜怒的表情望着窗外。过了好一会,才喃喃的说道:“洪师兄这个弟子,什么都好,就是参合商贾之事过深了。就是日后会试殿试中杀出重围,这个污点也容易被人拿做把柄。不行!我得劝劝洪师兄,我新学门人本来就不多,好不容易有个好苗子就扶一把吧”。
陕西韩城,新任的三边总督洪承畴正一脸愤怒的在军营大帐里训斥,好一会他才平静下来后,命令道:“第一道令,绥德,铜川,萧关三地的驻军就不要再动了!转告三地总兵和知府,人在城在。第二道令,各州县派了通告所有乡绅地方联保,发现贼寇行迹以烽火传讯。第三道令,将这五天剿贼的俘虏全部枭首示众,将人头悬挂河西道和铜川道的两条官道上。第四道令,通知曹文诏带三千骑兵和七千步军到山西汾河谷地一带伺机剿贼,不计较一城一地得失,以杀贼有生力量为重”。
数条将令同时下达,帐下的将领分别领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