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初次见到刚刚过世的亲人，大抵上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吧，猝不及防的失去，谁又会坦然的接受，他不像是在这儿跪了许久的大臣和妃子们，亲眼看着皇上咽气，好歹有个接受的过程。

“二殿下节哀，皇上他……已经驾崩了……”刘公公对林墨然劝解，声音哽咽，老泪纵横。

刘公公伺候了皇上三十余载，对皇上忠心耿耿，感情深厚，自己的身子总是得一些小病小灾的，本以为自己会走在皇上前面，可谁知道，他却是先将皇上给送走了。

林墨然不是胡闹之人，面对生死，虽不忍接受，不想接受，可不得不接受，更残忍的是，偏偏从刘公公嘴里出来的话是他必须接受的。

林墨然给皇上重重磕了三个头，将流下的泪水擦拭掉，刘公公指着床上的被褥：“二殿下，还是你来吧。”

林墨然最后看了眼皇上，缓缓将被褥盖在皇上的身上，直到遮住皇上苍白的容颜。林墨然的鼻尖一酸，泪水再次涌出，悲伤地将身子给背了过去，面对众人，拭去泪水。

逝者如斯，一味沉浸悲痛之中那是妃嫔们该做的，男人们理应担当起后续之事。

林墨然望向刘公公的目光中尽是疑惑，两人都知道现在不是谈事的时候，大皇子远在封地，一时半刻赶不回来，这里林墨然最大，理应由他来操持大局，办理皇上丧葬的一切事宜。

至于那些皇上后宫的妃嫔们，她们不添乱便已经阿弥陀佛了。

皇上驾崩是大事，一时间，朝野上下，黎民百姓都知道了皇上驾崩的事情，举国震惊，随即一片哀嚎与死寂交替。

夜色渐浓，大街上没了往日的欢笑和缤纷服饰，夜市上无摊档摆位，妓院，花船都识相的停业，彩灯纷纷收起，无论男女老少，皆着素衣，头戴素饰，一脸悲伤。

百姓多数都未见过皇上，也从未和皇上有任何交集，可百姓当他是天，是地，有他在就万事顺意，他驾崩，仿若天塌了一般，确切来讲，百姓伤心的不是皇上的驾崩，而是无人在皇位之上，他们心慌。

谁做皇上对百姓来讲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履行皇权，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与其说百姓在伤心皇上的驾崩，不如说他们在期待下一任皇帝的登基，惴惴不安地等待“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力度，以及是否波及到自己。

云慎是在钟鸣的时候得知消息的，他从二皇子府中回来之后，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恼怒的谁也不见，即便是宫中来了侍卫报信儿，也被他给拒之门外。

那个时候皇上还没咽气，只是病重，侍卫无奈，回宫。

阿兴想要告知给国师，鉴于国师自回来之后脸色就不对劲，便也不好打扰。

皇宫最高处有一口钟，大辽的规矩是，这口钟是皇帝寿命象征，平日从不鸣，直到皇上寿终正寝的时候，才会鸣钟，二十七下，不多不少。

钟鸣声响起，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望着钟的方向，静默哀思。

二十七下，不多不少，钟声余绕，久久回荡。

钟鸣声一停，云慎从房间里便冲了出来，询问的目光看向阿兴，他在进行第二轮确认。

阿兴点头：“刚刚宫中侍卫前来，便是告知皇上病重一事，现在看来，到底还是没撑住。”

老皇帝死了，云慎半分悲痛都没有，有的只是幸灾乐祸，夸张的笑容在脸上扩大开来，几近于癫狂。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云慎仰天大笑，阿兴对他提醒：“国师，还是谨言慎行吧，小心隔墙有耳。”

云慎早就天不怕地不怕了，老皇帝都死了，谁还有心思来管他，他更有时间来整顿军队，并且骑兵造反。

“走吧，现在大臣们一定都到齐了，咱们也该去掺和掺和热闹了。”

云慎带上阿兴，骑马朝宫中进发，不守灵，作为国师的他也该表达态度和心意，总不能在这个时候惹人生疑。

何止云慎，朝中上下，但凡手握重权，结党营私者，在皇帝死后，都对皇位虎视眈眈，要么想要集结手中兵力与他人联合造反，要么看形势站队，尽早拥护一方做大，在做大一派的庇护之下做事，总归不会有错。

云慎一如他人那般，表现对皇上驾崩的不可置信和悲伤，只不过，他更为含蓄，平日就是不动声色之人，在这种生死面前，太过夸张反而显得可疑。

时至深夜，京师戒严，四处都是巡逻的官兵，一派死寂而又哀伤的氛围笼罩全京城。

按照规矩习礼，众臣在皇上死后的三天都要斋戒，素衣加身，且不能够回府，只能够守在宫中，守在皇上的灵柩面前。

后宫妃子轮番为皇上守灵，能够排的上名分，身份足够贵重的妃子共有三十四名，分为了三波，在三天时间里为皇上守灵。

苏徐波才刚赈灾回来不久，便遇到皇上驾崩，心路历程自然弯弯绕绕的多，尤其是他在看到吕丞相对他使眼色的时候，便知道朝中风向大有转变。

苏徐波跟着吕丞相出了大殿，来到一处偏僻之所，左右前后看看无人，吕丞相才笑眯眯地对苏徐波道：“苏大人，皇上派你去镇上赈灾，虽不是边关，往来倒是方便，但也十分辛苦吧。”

苏徐波忙道：“皇上的差事，身为人臣自然竭尽全力，这是本职，怎敢妄论‘辛苦’二字。”

吕丞相忽然逼近一步，和苏徐波面对面，四目相对，苏徐波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震慑和压倒性的气势。

“苏大人，别言不由衷了，皇上责罚你的时候，你巴不得这老家伙尽快死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处心积虑的，便是想要让你的女儿成为皇子妃，乃至将来的皇后！”

吕丞相一席话，吓得苏徐波后退两步，吕丞相却是紧跟其上，步步紧逼。

“你心里清楚，无论拥戴哪一位皇子，都避免不了一场厮杀，而你的女儿，你们苏家，究竟是成为赢的一方，还是被抄家的一方，想必你心里都没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