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 井边问路(1 / 1)娉妍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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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芮前世没作过母亲,不知道别人是怎样的。但如果她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儿,一定会把她宠上天,娇惯得像公主。

那李腊梅却把二女儿当奴仆使唤,扣儿在窦家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迟,吃得比猪差。李腊梅看原主的眼神,没有丝毫疼惜怜爱,还夹杂着极度的厌恶,像面对自己的仇人一样。

林芮仔细翻找了一遍扣儿的记忆,确实是亲娘无疑,不是什么后妈、养母。李腊梅曾经翻来覆去念叨,念叨得扣儿耳朵都起了茧子:她当年怀二胎的时候,下田插秧动了胎气,早产了两个月。扣儿出生时孱弱得像小猫崽一样,连接生婆都说这细细女仔养不活,反正是个赔钱货,不如弃置山沟里。

窦家祖母听从了接生婆的建议,不过不是遗弃,而是扔进马桶淹死。

古代农村一直有“溺女以生男”的恶习。他们认为,把女婴溺死在尿桶、粪坑这等溷浊污秽之地,让她投胎时不敢再来自己家,下一胎一定生儿子,否则会连生三胎女儿。

还在月子里的李腊梅,突然爆发出强烈的母爱,马桶前夺婴,把扣儿从婆婆手里抢过来,不分昼夜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拉扯她长大……

当然,以上都是李腊梅的一面之词,真实情况到底如何,林芮心底存疑。

走了一段山路,体力严重不支,气喘吁吁。“扣儿”艰难地摇动着井架上的木轱辘,吱吱呀呀,把空吊桶放到深井里。

好不容易把木桶灌满井水,“扣儿”重新吊上来,放在井台上。抹去额头上的冷汗,甩了甩酸痛的胳膊,肚子突然咕咕叫起来。

大清早就有饥肠辘辘之感,扣儿高烧了两天,几乎粒米未进,滴水未沾。

井水在木桶里经过沉淀,很是清澈。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俯下身子,用手掬一口解渴充饥。

竟是意料之外的甘冽。古代的地下水纯天然无污染,滋润了她干渴的喉咙和空空的肚腹,虽然有点透心儿凉。正想再喝第二口,耳边响起一个浑厚的男声:

“请问这位姑娘,这里是不是牛背村,附近是不是有座山神庙?”

“扣儿”唬了一跳,猛地抬头,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站在村口老樟树下,手里牵着一匹黑色的骏马。

好俊的马……哦,不,好俊的男人!

那男人年约二十来岁,一身锦衣华服,颀伟健硕,目测有一米八五,面容俊美而刚毅,正是她上辈子喜欢的异性类型。

“扣儿”的心又怦地跳了一下:难道自己的桃花运来了?

如果是前世,遇见如此帅哥,她一定会凑上去搭讪,要个手机号码,加个微信什么的,可惜……

她摸摸散乱的发髻,看看身上的穿着,几乎可以说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虽然自己如今远比前世好看,但空有好皮囊,在这什么都讲究门第出身,恪守严格等级观念的古代,她的身份也太拿不出手了——

穷乡僻壤的小村姑,除了石破天惊的美貌,一无所有,还爹不疼娘不爱。

再看对方,虽不知什么出身,但一身鲜亮衣饰,加上旁边牵着的那匹矫健骏马。

那骏马正骄傲地昂着头,用睥睨的眼神望着她,就像在看一只蝼蚁。天,她竟然被一头牲畜鄙视了……

真是马眼看人低!

她把视线从马身上移开,对上了马主人疑惑的眼神——这小姑娘两只眼睛瞪得滚圆,呆愣愣地盯着他的马,半天也不说话,莫非是个聋子或者哑巴?

不过,那双眼睛倒是生得漂亮,大大的杏眼,眼尾部位微微上挑,妩媚灵动,眼神清湛如水,看人没有乡下人的怯生生。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感觉对方模样有一丝眼熟,仿佛在哪儿见过。

难道是……她?

这边,“扣儿”见帅哥终于正视自己了,迎着对方犀利冷峻的目光,下巴轻扬,露出迷人自信的微笑——

她现在的颜值,可是很扛打的,看着看着,说不定就发生点什么……

现实虽然残酷,做人总要有点梦想,否则,和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

“姑娘,这里是牛背村吗?山神庙在哪里?”男子又问了一遍,嗓门还刻意提高了些。

古人相信,每一座山都有一位山神,每座山上的山神都不同。乡民们在大一点的山上都会建山神庙,日日香火供奉,祈求神灵护佑他们平安和顺、人丁兴旺、子孙延绵。

虽然才穿来一天,但通过原主的记忆,“扣儿”也知道牛背岭山神庙所在的位置。她忙不迭地点头:“这里正是牛背村,山神庙就在村子后面的山脚下,要不要我带你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男子语气冷淡地说,对她这副谄媚的样子有点看不过眼。

才多大的小姑娘,十岁左右吧,遇见陌生男子就搔首弄姿,绝对不会是她!表姨母可是出身名门书香的江南林家,最贞静贤淑、恭谦矜持,从来仪态举止无可挑剔,若不是身边那个不安分的嬷嬷撺掇,当年也做不出那样胆大包天的事,他又哪里用千里迢迢跑来这鸟不拉屎的荒山野岭?

诶,被大帅哥拒绝了,很没面子耶!

“扣儿”在心里道,再看他正眼含轻蔑,神情漠然地睇着自己。这古代帅哥面容虽俊,气质却冷得很,还是不太符合她的审美。她更欣赏有阳光气息,帅气不失成熟的男子……算了,不撩骚了。

“扣儿”对男人的兴趣,就像龙卷风,来得太快,去得也突然。这也是她前世一直单着的原因。

“扣儿”回过头,又捧一匝井水喝起来。这古代的地下水,比现代的任何纯净水矿泉水都要好喝,清冽甘甜,直入丹田……

小姑娘突然不睬自己,男子也自觉没趣,微微皱眉,在心里暗道:到底是个乡野村姑,既轻浮又无礼,半分教养也无。

于是,他更加否定了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猜测,径直跨上马,一甩鞭子,朝通往村后的山路驰去。

“扣儿”喝饱了井水,恢复些元气,便开始埋头洗窦家人的脏衣服。

等她洗完一盆衣服,日头已经爬上树梢。阳光透过井边斑驳的的树影照下来,给她苍白的面容镀了一层金边,比往日多了几分活力与娇俏。落在来井台挑水的赵大牛眼里,只余下一片惊艳的眩目:

这窦家的二丫头也长得太好看了,附近十里八村都找不出比她更俊的姑娘。就是城里那些千金小姐,扣儿和她们比,除了衣饰寒酸土气些,单论五官模样也是百里挑一。

如果王媒婆给自己说亲的姑娘,有扣儿一半俊俏,他就心满意足了……

赵家住在窦家隔壁,赵大牛比扣儿大四岁,自从扣儿年满十岁,初初长成一个小美人胚子,他就惦记着,一心想娶了这么漂亮的姑娘作媳妇。可惜,他知道,他娘看不上窦家,说这一家子又懒又穷,上不得台面,尤其是李腊梅,脾气暴躁,行事不堪,牛背村出了名的腌臜泼妇。

两家作邻居,李腊梅和他娘赵柳氏嘴都不知吵了多少回,有几次还差点打起来。只要提到李腊梅,赵柳氏就一脸鄙夷不屑,怎么会让他娶李腊梅的女儿?

这时,“扣儿”不经意间抬头,一眼就看到了赵大牛,不但认出来他是窦家的邻居,还知道他一直在暗恋“自己”,每天都偷看她跟踪她,也因此在井边救了扣儿一条小命,没让她几个月前就坠井而亡。否则,她也穿不到这具身体上。

“扣儿”礼节性地冲他点点头,微笑着招呼一声:“大牛哥,你来挑水啊?”

赵大牛惊诧得瞪大了一双牛眼: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窦扣儿吗?扣儿可不会这么和他笑,更不会张口和他说话,每次碰面都闪躲避开。有一回在村西头独木桥上遇见避无可避,还吓得差点哭出来。

赵大牛不知道扣儿换了一个芯子,只以为她对自己也有好感,不由心花怒放,嘴里结结巴巴地说:“扣……扣儿,你起得……起得可真早……真是勤快……”

“扣儿”闻言,又朝他笑了笑。这张标致的美人脸笑起来更好看,如春日溪畔的三月桃花,灼灼其华,耀人眼目。

她端着洗干净的衣服离开,赵大牛依然紧盯着那柳条似的背影,直到她转过山坡那头看不见。

赵大牛人如其名,生得牛高马大,高大魁梧。他随手摆动几下木轱辘,满满一桶水自井底吊上来。他将吊桶拎起,哗啦啦倒进自家的大木桶中。

待装满两个木桶,他熟练地套上扁担,担起两大桶水,步履平稳而轻快地往家里走去。

刚到自家小院门口,门就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门内站着的正是镇上的王媒婆,和笑容满面热情送客的赵柳氏。

“这就是大牛吧?”王媒婆笑着说,目光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他。赵大牛没有说话,低头避在一边给她让道。

送走王媒婆,赵柳氏掩了院门,回头看到赵大牛担着水进了灶间,扬声唤道:“牛儿啊,到娘屋里来一趟,娘有话和你说!”

赵大牛把两桶水倒进墙角的水缸里,见那只黑釉大缸还未装满,拿过扁担准备再去挑两桶,听见赵柳氏唤他,把扁担搁下,抬脚往赵柳氏的卧房走。

进了屋,赵柳氏疼爱地拉过儿子的手,眨眨笑眯眯的细眼睛,说:“牛儿啊,你今年虚岁都十八了,按理说早该说亲。只是前几年我们家里穷,拿不出什么聘礼。自从你大哥二哥进了镇上柳百万老爷家做事,现下日子好过了,娘也琢磨着该给你说门好亲事。刚才来的就是王媒婆,娘想拜托她向张家坳的张翠花提亲。这张翠花可是个能干的姑娘,她爹不在了,娘又常年生病,那个家都靠她一个人撑着。无论是田间劳作,还是灶上女红,样样都会,是里里外外的一把好手。”

赵大牛知道娘说的是实话,张翠花他是见过的,确实能干利落,只是长得太壮硕,虎背熊腰,别说比不上扣儿,就连扣儿她姐窦珠儿都比她秀气许多。

他垂头半晌,挣扎了一会儿,还是从嘴里憋出一句话:

“娘,我不乐意。若要娶媳妇,就娶窦扣儿,我只稀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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