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绣春和翠玉身边时，秦嬷嬷还得意地说道：“老身还以为大小姐会惩罚自己呢，吓得不行。没想到大小姐如此心慈手软，原谅老身了。说到底，是老身功大于过，在赵府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大小姐想惩罚老身，那也得看大夫人的面儿。”

绣春愤怒地啐了一口：“你这只老白眼狼也敢在我们面前自称‘老身’？谁给你的勇气？大小姐不罚你那是大小姐菩萨心肠，你非但不悔过自新，反而还沾沾自喜！”

秦嬷嬷指着绣春的鼻子道：“绣春，你以后和老身说话也得注意这点儿。老身可是连大小姐都不敢动的人。”

秦嬷嬷走后，绣春愤愤不平地冲进赵莹莹房间里来。

“大小姐，您这就放她走了？她可是想害死您啊！”

“不是不出手，是时候未到。”赵莹莹冷冷一笑。

绣春有些困惑，不知道赵莹莹是什么意思。

“绣春，秦嬷嬷家里可还有别人？”赵莹莹道。

绣春道：“大小姐，这个秦嬷嬷从小就是孤儿，家中并无他人。”

赵莹莹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冬日，许都的雪异常的多。三天之后，又一场大雪降临许都，鹅毛般的大雪很快覆盖满许都的地面。

赵莹莹穿得厚厚的，坐在炉子前，专心致志地炖着一锅鸡汤。

阵阵诱人的香气从锅中飘了出来。

绣春闻香而来，咽了口口水：“好香呀，大小姐。以前从没见您做过饭，没想到您还有这厨艺，绣春闻着都馋了。”

赵莹莹笑道：“先给大夫人送过去一碗。剩下的是你和翠玉的。”

绣春欣喜地答应了，端了一碗鸡汤给大夫人送过去了。

片刻之后，绣春面色不佳，急匆匆地回来了，凑到赵莹莹耳边说道：“大小姐，奴婢给大夫人送鸡汤过去，却见大夫人正在暗自抹泪。奴婢悄悄放下鸡汤，询问了一下大夫人房里的方枝姐姐，方枝姐姐说，秦嬷嬷摔死了，大夫人正难过。”

赵莹莹似乎早有预料，没有接话，只待绣春讲下去。

“那个秦嬷嬷一大早起来去菜市场买菜，回来的路上脚下一滑，一个不小心摔倒了，直接面朝天，额头磕了个大洞。这天寒地洞的，秦嬷嬷又上了年纪，趴在雪地里起不来了，被人发现的时候身上都落了一层雪，早冻僵了……”

绣春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却发现赵莹莹异常平静，不禁诧异道：“大小姐，您难道不吃惊么？秦嬷嬷，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突然间死掉了。”

赵莹莹淡淡道：“有什么可吃惊的？多行不义必自毙。秦嬷嬷都想下毒害死我了，难道她死了有什么可稀奇的么？她若不死，改日要死的说不定是我呢。”

绣春一怔，似乎悟透了赵莹莹的意思，惊讶地睁圆了眼睛：“大小姐，该不会秦嬷嬷的死……和您有关系吧？”

赵莹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来，平静地对绣春道：“绣春，你记住，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想要害死我的人，一旦被我发现，只会死在我的前面。”

绣春一怔——大小姐的语气和表情都凌厉至极，竟不是她曾经所认识的大小姐，让她觉得非常陌生。

绣春想起那日，大小姐放走秦嬷嬷，原本她还十分生气，以为是大小姐过于心慈手软。现在她明白了，大小姐那不叫心慈手软，而是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这么大的转变，令绣春好长一段时间都无法相信眼前的大小姐和曾经那个大小姐是同一个人。

明明她就是从前的大小姐，可是性格不知何时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只是刚刚开始。”赵莹莹眼眸微凛冽，告诫绣春道，“你要记住，想做大事就必须先学会摒弃人之常情，我们要为自己前进的道路扫清一切障碍。”

秦嬷嬷本不应该厚葬，但是念在她是顾天骄多年的贴身仆人的份儿上，赵长春决定听从顾天骄的意思，厚葬秦嬷嬷。

秦嬷嬷埋葬那天，顾天骄哭得很伤心。

所有人都以为顾天骄是因为秦嬷嬷是自己多年的忠实仆人，只有赵莹莹知道，顾天骄的伤心，不仅仅是因为秦嬷嬷是她忠实的仆人，更是因为秦嬷嬷是她的一个亲人兼秘密爱人。

赵莹莹心想，顾天骄和秦嬷嬷主仆间这不可告人的秘密，就随着秦嬷嬷的离开而永远地埋葬在地下吧。

秦嬷嬷死后没多久，顾天骄就搬离了原来的住处，重新回到了赵长春身边。虽然年过半百，结婚多年，但夫妻两个人的感情不减反增，渐渐的，连二夫人都吃起醋来了——自从顾天骄搬回赵长春房间去住以后，她这个小老婆越来越被边缘化，也越来越不受待见。

二夫人不敢在顾天骄面前撒气，便把这股气都撒在了赵莹莹身上。每次见了赵莹莹，不是冷嘲就是热讽。

赵莹莹倒是习以为常，反正跟万艳芳斗嘴都成了日常的小情趣了，拿来打发打发时间，毕竟她最喜欢看二娘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直到有一天，赵莹莹发觉有好几天万艳芳都没有来嘲讽她了，突然还觉得有一些无聊，便问绣春道：“二夫人去哪了，这几天这么没见过？”

按照二夫人的出现频率，大概是每周两次的样子，她的女儿赵紫烟出现的频率不太固定，有时两三天一次，有时半个月一次。

而这次，赵莹莹大概有一周都没见过万艳芳一面了。

绣春道：“大小姐，二夫人回去省亲了。估摸着要到下个月回来了。”

赵莹莹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省亲要这么长时间？”

绣春道：“二夫人父亲过世了，家中只有一个母亲。她是个孝女，每半年都要回去一个月省亲，陪陪她的母亲。反正老爷也不怎么过问她的事情，所以二夫人每次要回去老爷也从不阻拦。”

赵莹莹心想，万艳芳为人这么刻薄，没想到竟然还是个孝女，真是匪夷所思。

赵莹莹望了望窗外，好不容易赶上一个冬日的晴天，便对两个丫鬟道：“今天赶上天晴，你们把我的东西都拿出来晒晒太阳吧。前阵子天气潮湿，再不拿出来晒晒发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