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白日里的诡异安静熙攘样子,夜里却是如同人间的热闹,传说中的鬼夜游,但凡上街者提青色灯火笼。白梁提着灯带着他们汇入青色光流里,慢萝放眼望去几乎没有人是瞧得清面孔,恍惚朦胧。
“顺着人群走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走不了也强求不得。”
白梁也换了一身只是这货留给自己的是一件浓紫色的长袍。
骚的一批。
慢萝嗤了一声,拿眼去瞧那青幽幽的灯笼。
粗糙的细黄竹条子糊上那薄薄一层细毛纱罩,透出惨绿色的光来。无端瑟瑟了几分,映出点古怪的影子。慢萝琢磨着。
“这纱灯不灭我们便能走下去,映出来影子是那鬼气痕迹,越大越邪。”
白梁对着他俩讲解着,单子戎傻乎乎点头,言万钧挑着毛病。
“不用纸糊的拿纱罩?”
白梁点点头。
“如若纸糊的要是被打破灯笼便映不出影子来,灯灭路尽人死。”
单子戎抖了抖。
“人死?”
“提灯便是文斗,灭灯便是死斗了,千万不要小瞧了这些阴诡伎俩,有的是迷惑人心的邪法,但凡人心难得无瑕。滋生诡暗在所难免。”
白梁很是认真仔细地提点他们,言万钧也面色稍缓少了点阴阳怪气,单子戎则是全程点头。
瞧着白梁看他的目光都慈祥了许多。
慢萝瞧着按了按下巴。
白梁对她可是不客气的很,揪着她走在灯旁,慢萝一直不错眼地盯着那团诡异的灯笼影子。
“好玩对吧。”
单子戎蹲下来哄孩子地指着灯笼,这是把她当孩子呢。
慢萝乐了正要扑到他怀里就给白梁揪回去。
“不要与她接触。”
白梁冷冷的拽着她,那眼神威慑着。
慢萝摸摸下巴,这人对她防备很重啊。
“她是个孩子……”
“师兄。”言万钧拉住单子戎。
“暂且听他的。”
慢萝仰着头看着他俩站在一起,一个不羁轻佻心机重,一个纯良真率。
这人与人啊就是不一样的。
慢萝耸耸肩,给白梁推了一把。
“快走,不要耍花样。”
果然是打狠了,后悔没宰了他。
慢萝揉揉手臂慢腾腾走着,眼睛盯着那青色灯笼。
看着夜色渐浓了,风声怪唳也响来。单子戎紧跟着言万钧,火烛一颤那惨绿灯上忽的窜起一缕黑影来。
慢萝讶异地啧了一声回头。
言万钧脸色在周围青色光下愈发苍白分明,察觉到她视线低头。
慢萝忽的捂嘴细笑了一声,那毛骨悚然的,言万钧有些心惊。
这丫头果然诡异。
慢萝已经扭过头去。
心里无端颤了颤,这家伙该不会不是个人吧。
白梁提着灯笼开路,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雾气,身边本来或明或暗的灯光也一瞬间被吞没了一般。
忽的悄无声息了。
“这是怎么了?”
单子戎扯住面纱有些担忧,安静得吓人。
慢萝回头瞧着他害怕的样子很想调戏他一下,只是仰着头看的时候违和得很。
还是作罢吧。
言万钧闻言笑了一声。
“有声才可怕。”
就像是应和他的话,忽然就响起一阵急促的铃铛碰撞声来。
催魂似的。
白梁立马挡到言万钧和单子戎面前,慢萝慢腾腾地挪过去作出个害怕状猛的一阵妖风平地而起,灯笼哗哗地摇晃着。
白梁赶紧抱在怀里护住,那团小青火焰闪了闪像是咳嗽一般忽明忽暗,慢萝抱住言万钧的腿,眼眸微微眯起。
敢搅和老娘的好事!
“呃?”
风停下了,白梁护着灯笼奇怪往四周看了看。
“奇怪?怎么停下了?”
低头去看他那小虫子影子,言万钧快他一步拿过去。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僵硬,慢萝扒在他腿上扣扣鼻子。
“你……”
“我帮你提着。”
白梁还要说什么,单子戎打断他们。
“我们不走了吗?”
他有些怯怯地看着。
“再不走天就快亮了。”
白梁抿了抿嘴,看着言万钧。
“天敬是剑道名门,想来应是不该吧。”
慢萝嗤嗤地暗笑着。
这人真损。
言万钧脸几乎要掉冰碴子了。
板着脸僵硬地抬脚迈步走,慢萝抱着他腿,看着他走进浓雾里连雾气都避开。
白梁沉默地跟上,单子戎欲哭无泪的。
怎么又吵了。
这回却不再安静了,周遭突然热闹起来。隐约一两盏灯明不一会便是璨色如流,皓月当空,千里空明。
一瞬间如入元宵灯夜,酒肆嬉闹,游人如织。香车宝马盈路舞鱼龙,单子戎眼睛映出光亮来满是喜悦地望着。
脚下影子慢慢拉长。
“不好!是幻境!”
白梁大叫了一声,单子戎一吓猛的转醒过来。周遭突起变化,那明灯香车一瞬间熄灭消失变成黑暗浓稠,耳边妙歌轻语突变厉笑哀泣。
单子戎面白如纸,眼睛一翻就晕过去了。
“小修士!”
白梁赶紧跑回去护住他,一回头却是发现那两个人不见了。地上端正摆着那灯笼……
那鬼丫头肯定是跑了!
夜色朦胧,青烟如鬼。
隐在暗处的蛇鬼牛神睁着铜铃绿幽的眼贪婪地盯着活生生的鲜肉。
只闻浓雾里响起一阵清脆欢快的脚步哒哒声来。
不一会就从青烟里走出来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孩,瘦黄弱小的。却是学着大人背着手闲庭散步,嘴角噙着抹笑。
只觉得好大的威压压来,一瞬间所有潜伏着的诡物都是夹着尾巴跑了。
顷刻安静如同死水。
很好很好。
慢萝满意极了,就是这样才对。
这才是她的出场方式!
哈哈哈!
慢萝抬眼看向凄凉惨白月色下的一点尖锐塔顶。
曼天倾我来了啊!
便是忍不住兴奋哒哒地跑起来。
都怪这身体太弱小了还承受不住那诡力。
不过只有找到曼天倾再来一次锤炼就好了。
便瞧见眼前灯明如火,街道两旁风吹般焕生出一簇簇梨白色花树来,笑声嘻语慢慢传来。
迎面是一点灯火辉煌如同元宵的盛景,满街却都是形容奇怪的人,顶着毛脸的半妖,高台热舞的蛇尾美人,矮小赤脚的南疆药农手臂缠着斑斓毒蛇,浑身破烂披头散发的阴霾修士,……
无一例外的是那架起高台悬满红幔的台中,一个白衣金腰带的披发男人斜摊在一旁。
那人面容苍白像是久病半死的病秧子,一副慵懒不羁风流态。
慢萝看得眼睛发红,恨得牙痒痒。
猛的飞跑借力跃上高台,想象自己飞纵凌空的英姿,结果却是低估了自己半道摔下,啪的摔个脸着地。
“郎君瞧着有个小姑娘呢。”
曼天倾斜着身子听到旁边一声讶异这才看过去。
“哦,看来是为我风姿所倾倒了。”
便是起身,带起一头黑发在月下微微泛着鸦青色泽。衣襟松垮着漫不经心,踏着木屐悠然来看。
“小姑娘?”
他微俯下身,慢萝却是猛的扑过去。曼天倾只觉得一股熟悉的头皮发麻感,就听到旁边女姬惊叫了一声。
便觉得腰带一松,掉了下来。
“臭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