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你放心的去吧,若是你妾身绝不独活,就是可怜了晟儿。”
越都,一间不算大的小院子里,穿着朴素的中年妇人,望着自己的夫君,两眼通红,眼神悲凉。
方淮安看着自己的发妻,心中很是愧疚,但这是他很多年前就想做的事情,终于等到了这次大朝会,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半途而废。
他只得叹息道:“夫人,是为夫对不住你和晟儿,但是没办法,为夫此行必死无疑。陛下虽然说要力保你跟晟儿,但是为夫拒绝了。”
“大越的天下,终究还是仙师们做主,陛下若是执意保护你们,恐怕真的帝位不保。为夫并非狼心狗肺之徒,并非看不到如今强盛的大越,是在仙师们的扶持下成长起来的。”
“对于缉仙司的仙师,还有传说中的那位存在,为夫一样心存感激。但是有些事情,它真的是非做不可。”
“那位与仙师们庇护大越,但是庇护大越,并非他们的主要目的,不能保证千年万年,他们一直会如同今日一般庇护大越。”
“往昔千万年的先人历史教给我们的道理,王朝的气数,万民的命运,一定不能完全依托在他人之手。今时今日之大越,尚有法可医,可若是再过千百年,惰性一成,一旦仙师们离开,盛世倾覆,只在转瞬之间!”
“今人之过,如何能让后人代为受厄?”
方淮安说到这里,最后看了一眼掩面而泣的发妻,还有躲在树后的儿子,摇了摇头,转身,踏出了这间小小的院落。
越都缉仙司,坐落于越都城城北一处人烟稀少的角落里。
以今日越国之繁盛,堂堂都城,自然不会真的有什么人烟稀少的地方,只不过是因为缉仙司坐落于此,凡人们畏惧仙凡之别,不敢惊扰了仙师们罢了。
缉仙司,编制上也属越国朝廷管辖,可实际上,是一个完全自治的机构。
在缉仙司衙门的大门之外,一个圆滚滚的大胖子,正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片刻之后,大胖子睁开了眼睛,望着前方无人的街道。
不多时,一个身穿白色长衫的中年男子出现在街道的尽头处,由远及近,不紧不慢的来到缉仙司的正门之前,对着大胖子拱手拜道:
“下官,越国提学司提学督察,方淮安,见过仙师!”
“提学司的督察大人?来我缉仙司,所为何事啊?”
大胖子闻言,眯着眼睛注视着方淮安,口称大人,却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
方淮安摇头笑道:
“素闻缉仙司的仙师们,神通广大,无所不知。若是不知下官来此所为何事,这位仙师也不会在这大门之处等着下官上门了吧?”
胖子闻言,原本眯着的眼睛陡然睁开,脸上的表情也从慵懒变为了冷漠。
“你既然知道,还敢来到缉仙司的门前。虽只是区区一介凡人,雷某却也佩服你的勇气。只是,你不该来,既然来了,就止步于此吧!”
说着,胖子的身上银白色的雷光劈啪作响,一道手臂粗的雷蛇缠绕在他的手臂上。
“念在你勇气可嘉的份上,雷某给你留下遗言的机会,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方淮安看着大胖子手中的雷蛇,雷电之力,这是完全属于仙神的力量啊!
他的目光有些畏惧,身体开始颤抖,哪怕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当死亡即将来临的一刹那,方淮安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的勇敢。
他自嘲一笑,唯一不变的是,他的眼神依旧坚定。
片刻后,他止住了颤抖,眼中依旧有恐惧之色,但还是有条不紊,丝毫不失礼数的对着大胖子躬身一拜,起身说道:
“仙师容禀,下官并无任何遗言,只是想请问一句,仙师们为何如此排斥我辈文人?兴文之议,三级进学制,不过只是能让大越多几个读书人。我辈文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仙师们有移山填海,飞天遁地之大神通,为何会在意区区一些凡人书生?”
“若是仙师能为下官解惑,下官虽死无憾!”
大胖子眯着眼睛,却只是冷笑道:
“这个问题,雷某无法回答你。只是雷某却要问你,如今越国之盛世,皆仰仗帝君垂爱,缉仙司庇护,你却偏偏要给帝君,给我缉仙司找麻烦,算不算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徒?”
“算!”
出乎大胖子意料之外的是,方淮安竟然真的一口认下了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这两个标签。
哪怕以大胖子的阅历,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愣住了。
他久居越都,对于读书人也算是十分了解了,深知这样的标签对于一个读书人,尤其是坐到了提学督察这样清贵的官位的读书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可他竟然认了?
带着必死的决心来缉仙司进议,难道不就是为了名声吗?
可现在,你连名声都不要了吗?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单纯为了找死?
“无需杀他,带他来见我。就说,有故人相邀。”
就在大胖子愣神的时候,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大胖子猛地一惊,越都内还有人能够在自己的神识范围之外给自己传音?
可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个声音不就是
“咕咚!”
大胖子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吐沫,眼神诡异的看了面前的方淮安一眼,然后散去了手上的雷蛇。
“本座,缉仙司缉事统领,雷万鹤。你且记住了。”
方淮安有些奇怪大胖子,也是雷万鹤突然改变态度,但却没有多问,只是躬身道:
“是,下官记住了。”
“嗯,且跟本座走一趟吧,你有一位故人,要见你一面。”
雷万鹤点了点头,从袖口中飞出一艘小舟,迎风化作数丈高的楼船。
又是袖袍一卷,也不等方淮安回话,就带着他落到了楼船之上,下一瞬,整条楼船便化作一道白光,转瞬间便飞出了越都,朝着南方飞去。
歧凤山飞凤峰的洞府之中,万轩与风伯雨师再度聚到了一起。
“杀,还是不杀。你们觉得该选哪一条?”
听着万轩这样的问题,带着面具的风伯雨师各自一摊手,表示你本尊自己都想不通的问题,问我们有什么用?不都是一个厂子生产的脑子吗?能有啥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