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亮星从出现到隐身也就持续了五分钟的时间，只有少数人看到了。在那之后，生活还要继续，费奇的第一堂魔法课不会因为一颗奇特的星星而延迟半分。

“都出来，到操场上来吧。”费奇先和乔·铎拥抱告别，然后就用授课来转移离别的伤感。“都把课本放下，今天先不讲里面的东西。尤其是里面前三课都是死记硬背的，你们尽快记住，我不会在这种东西上浪费时间。”

费奇的学生有儿童、少年，也有已经成年和久经考验、见多识广的游侠儿，他们的起点不同，所以不能用一般的方法来教。因材施教是最好的选择，但费奇不会分身术，因此只能用另外一种方法。

“之前我在外面听到你们嘻嘻哈哈，乔·铎讲了许多魔法非常困难，而他的改编非常重要的话，似乎还用了配套的歌曲来补充说明。我想你们笑的原因大概是觉得他太夸张了吧？”

不少学生露出了会心的微笑，两个小家伙还用力点点头。

“好吧，有一件让你们失望的事情要讲：乔·铎完全没有吓唬你们，魔法是很难学——即便是有了他的从零开始魔法入门。理想是一回事，现实是一回事，它们往往是两回事。你们是第一批学生，说得好听点叫做先行者，说的中肯点你们就是试验品。我对你们最主要的期望就是验证魔法的教学方法，然后改进这本教材。所以，你们遇到的困难将会是所有魔法学生中最大的。”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学生笑得出来，就连站在一边旁听的丽兹都变得非常严肃起来。费奇的目光从每一个学生的眼睛上扫过，他能从大家的灵魂之火中感受到困惑、紧张、不安以及畏缩。“坏消息并没有结束，我有责任在一开始就将事情说清楚：我不确定你们当中有多少人能够学会魔法。最快的人，我估计要三四个月才能入门，但对一些人来说或许是穷尽一生都不行。但是这个责任不在魔法，也不在我，而是你们自己。如果你已经感到害怕了，不想学了，现在可以离开。”

费奇等了一会儿。他注意到来自科林伍德镇的一个年轻人有些动摇，至少他的脚局促不安的摆动了一会儿，但最终没人选择离开。“记住你们今天的选择，尤其是记住这句话：今天，与你们之后的人生相比，将是最无知、最无助、最脆弱的时候，在这个时刻你们没有选择放弃。”

费奇抬起右胳膊，用手指了指坑神剑：“注意到挂着长剑的绳索了吗？这就是魔法。与此同时我的身上还同时生效着另外四个魔法咒语。为什么要让你们学习魔法，或者说‘我’为什么一定要让你们受这个罪。理由很简单，就一条：魔法足够强。”

“你们差不多都知道我参加了教枢的比武大会，获得了冠军。如果算上私下比武，那我是双料冠军。你们也许也听到过一些其他说法，比如教枢的比武没有多少强者，水平一般。但是没人知道另外一个事实：整个比武中我只反复运用了三个咒语，而当时我的咒语掌握数量是四十个，能用做战斗的是二十七个。最弱的是这个……”

费奇抬起左手，然后手掌向上一翻，身旁花坛中几块石头漂浮起来。“这是你们最先要学习的咒语：SUA。这个发音很简单，我想你们都可以轻松说出来，但是没有石头会随着你们的声音漂浮。咒语背后的符文，符文与世界的联系，世界与你灵魂的联系，以及你的灵魂与你的身体以及你的意志之间的联系，才是困难的部分。”

“当你学习了足够多的知识，你就可以这样做，这是我刚刚完成的咒语。”费奇将法杖在地上轻轻一顿，逗猫棒顶端的宝石突然闪烁一下，然后无数符文如同瀑布一样从宝石上流淌下来，沿着手臂爬上并覆盖费奇的全身。随后，也就是两秒左右的时间，符文将费奇“吞没”后，猛然飞射出去，在百米的范围内创造出数十个一模一样的费奇来。

“里面只有一个是真的，”费奇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因此从听觉上根本无法辨别。“当我注视一个目标时，所有的幻像也将注视同一个目标；当我做指向的动作时，他们会自动调整，而不是单调重复，所以想从动作上分辨也非常困难。而且补充一句，我不需要移动眼球就能看到各个方向，我不需要移动法杖就能打击所有角度，这更加提高了难度。”

“因为能控制声音，而声音的本质是震动，所以我也能迷惑蝙蝠，让它们也晕头转向。不过我也得承认，在这一点上我还没有做到最好，的确存在纰漏。而且我暂时也没法完美模仿温度，尤其是血液的流动，还有气味的问题，所以这个法术可能骗不过吸血鬼、食尸鬼之类。但这个法术的最大用处不是骗人，而是机动性。”

“你们当中有些人见过我的气元素绳索，它带着我避开攻击，以强大的机动能力战胜对手。而这些幻影，我可以随时到达并替换其中一个，比如这样……”

所有幻影抬起手来，然后向下一指，每个幻影都发射出一道微小的闪电矢。在这些幻影中只有一道是真的，闪电矢在泥土地面上炸出一个小指尖大小的坑。

艾尔威·鹰眼看了一眼坑的形状，立刻扭头寻找费奇。丽兹也看向同一个方向，不过她是靠着对法力、符文的敏感做到的。这个时候，所有幻影又在做之前的动作，数十个闪电矢再现，在前一个小坑旁又造了一个新的。

“方向变了！”艾尔威立刻转到新的方向，丽兹比他更快了一点。但是，费奇的幻影们不断重复发射闪电矢，虽然每次都能通过坑的形状和法力波动进行判断，但是两个人始终无法在攻击前知道费奇的位置。丽兹首先开始鼓掌，然后艾尔威也加入其中。

于是，所有幻像消失，大家发现费奇还站在原地，似乎从没移动过。这个时候他终于不再是之前板着的严肃面孔，而是多了点笑意：“短距离的传送和幻术结合，这种做法非常消耗法力，你们要是再不鼓掌，我就快坚持不住了。”

“费奇校长，除了法术，射箭的动作能不能被幻影模仿？”艾尔威突然问道。

“可以。”费奇点点头：“所有动作，只要是光影能够表现出来的都可以模仿，你所要做的就是事先做好咒语的准备，教会自己的咒语、法力和魔法矩阵相应的知识，其本质是让灵魂和这个世界交流，好改变世界。另一方面，我不建议用弓箭或者任何投射武器，因为你要模仿箭矢和武器减少的效果，这需要持续调整幻影，法力消耗上不合适。灵魂更容易表现自己，而不是表现你身上的装备变化。”

艾尔威点点头。先不管别的东西，哪怕只学会这一个咒语，魔法学校就没有白来。

“很遗憾，你们不是第一个学会魔法的人——乔·铎是第一个。但是好消息是乔·铎至少证明了魔法是可以学习的，并不是我个人的某种独特能力。”费奇搓了搓手，对所有学生说道：“好了，所有正式开始上课之前的励志演说只剩下最后一句：只要你们不放弃魔法，那我就不会放弃教导你们。说完了，现在开始去背诵乔·铎写的那些口诀吧。哦，任何不认识的地方都可以问我。至少这几天没什么需要你们理解的，全都是死记硬背而已。你们现在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将前三段口诀背过，然后过来跑步！”

费奇这种教学的方法若是放在地球上，绝对分分钟被骂死。不过在米纳斯伊希尔，或者说更广阔的范围：永黎大陆上，都可以算是良心教育了，至少他直接传授知识。

从根本上讲，永黎大陆只有学徒，没有学生。学徒吃住在师傅家中，在学习技能之前，首先要成为师傅的仆人，负责无数的杂役。比如一个骑士学徒，首要的工作是洗衣服、铺床叠被端饭洗碗，然后再学习保养武器擦拭盔甲，照顾坐骑和鞍具都是高级学徒才能做的事情。至于说如何挥剑与格挡，至少两年内是不要想这个课程。就算是霍尔少爷也经历了这个流程，只不过他是强势伯爵的儿子，所以免去了清扫马桶和给人做饭的活儿，并在一年后就开始学习剑术——学了半年左右就放弃了。

费奇不需要学生们照顾自己，只要求他们别来麻烦自己去照顾他们。埃迪在学校里招了两个佣人负责做饭，如果有缝缝补补的工作也是交给她们，学生们只要保持好自己和教室的卫生就可以了。然后，从第一堂课开始，所有的内容都和魔法有关，就连他们在费奇的指挥下绕着操场跑步，嘴里也必须喊着魔法符文的口诀——就是他们刚刚死记硬背的那些。

学生的身体素质有强有弱，而且差距明显，如果让七八岁的孩子和三百五十岁的精灵游侠同场跑步，那叫做浪费时间。费奇看着他们跑了一圈，然后招招手让艾尔威过来。

“需要我负重训练吗？”精灵游侠非常自觉，他主动要求加码。

“我是培养魔法师，不是精灵鹰猎师，我只要求达到一般标准就好。”费奇摇摇头，话题一转，问道：“你们精灵以弓箭射术闻名，我想知道你们一般的射程有多远？”

“这要看地形。森林游侠用短弓……”

“开阔地，遮蔽比较少的情况——我补充一下。”

“哦，那一般精灵能做到两百米射击命中，这样就算不错了。同样状况下人类射手是五十到一百米，劣势就很明显。”艾尔威想了想，补充道：“如果是用专门的强力硬弓，三百米距离准确命中苹果的精灵也有不少，我也基本可以保证这一点——只要风向能够稳定。如果借助风势和地形的帮助，四百米就是极限了。超过这个距离，要么借助了神术的帮助，要么就是运气好。敢说自己五百米稳定命中的都是吹牛。”

“还有比精灵射箭更强的种族吗？”

“炽天使很强，两千米之内箭无虚发，但这也算是神术吧？让我想想……”艾尔威细长的耳朵微微颤动，灰色的眼睛眨了几下：“没了，应该是没了。除非将地狱的欲魔也算上，但我没见过她们射箭。”

“是他们，不是她们，然后欲魔曾经其实也是天使来着……算了，这不重要。”费奇将涌上来的岔路魔记忆暂时放在一边，然后道：“可不可以这么说：除了攻城武器之外，四百米算是战斗开始接触的危险距离？”

“是可以这样说，但你为什么要计算这个？难道……”艾尔威压低了声音：“人类要和精灵开战了吗？咦，我为什么要问一个人类这个问题？”

“你想多了。我只是在考虑用什么样的身体素质标准来要求魔法师们比较好。”费奇琢磨了一下，打了个响指然后道：“艾尔威，交给你个工作。看看校园，从这里到那一端有一百多米吧？”

精灵点点头：“没错，你准备在那里安装靶子吗？”

“比那更好，我想到了一个‘娱乐项目’，绝对会让你们铭记一生的。跟我来，我给你讲解一下。”

费奇同艾尔威一起走，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先是跑步，到了这里设置五个高于地面一点的圆台，就像矮树桩那样，跨步才能在上面跳跃前进。随后是一个方形的坑，边缘用砖砌上，大约和你的眼眉齐平。等等，稍微矮一些，毕竟还有年幼学生……还是左右分开，一边高一边矮吧。”

“坑之后是矮墙，左右各留个洞，一高一矮。嗯对，翻过去或者钻过去。然后是高板跳台，从高到低三层，最高的下面是空的，低年龄的直接走过去就行，不用上。然后是云梯，就是将攻城云梯放倒，高度你看着办。随后是独木桥和高台，最后是低矮的绳索，要求从下面钻过去。这样一来一回差不多是二百米，加上一开始冲刺和最后完成后冲刺各一百米，正好是四百米。”

“好复杂的样子，但是……”艾尔威越琢磨越觉得这个训练很有意思，“虽然没有射箭和战斗，但是大部分游侠的动作都有。费奇，你是不是研究过我们精灵的战技？”

“别一套总是我在想办法偷窃情报然后对精灵下手的想法，我没那闲工夫。别忘了我是通过训练和强化仪式的正式怪物猎人，而且是伯爵家出来的，骑士训练也没少过。这些没有骑术的动作只要开动脑筋，总能想出来的。”费奇哼了一声，道：“你的活儿就是把这套东西做出来，我会检查的。一个魔法师要让自己的身体和意志能够指挥灵魂，从而改变世界，不锻炼怎么行？要德智体全面发展！”

“呃，智和体明白了，德是什么？”

“我该用女神的雷霆劈死你，你这个脑子慢半拍的家伙！”费奇举起了逗猫棒。他当然没真的打下去，毕竟只要是合格的魔法师，就不会和一个精灵游侠精英在半米的距离上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