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用早膳的时候,硪瑜习惯性地坐在了哥哥的座位旁,下人在摆放碗筷时也不自觉多添了一副。等了许久,硪瑜才想起来哥哥今日不会和自己一起用早膳了,思及此,眼泪不禁又在眼眶转了几圈。
她无精打采地垂着头,仿佛要把头埋进粥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扒着碗里的菜,整个人都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李夫人和李侍郎对视了一眼,硪瑜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好几日,二人均担心不已。
“瑜儿,娘去给你做酒酿圆子好不好?”
李夫人尝试做些甜食让硪瑜开心起来,硪瑜却摇摇头,提不起半点兴趣。
“对了,瑜儿,你已经好几日没去马场了,尹先生很是担心,今日去露一面好不好?”
李侍郎尝试用硪瑜平日最喜欢的马术,射箭来吸引她。硪瑜自知确实有些时日没去了,自上次和师父约定好要买根糖葫芦奖励自己起就一直没去,虽然托人去打了招呼,请了假,但是师父和朗琴哥哥免不了要担心一番。
“好。”
硪瑜虽然精神不济,但也知晓娘亲和爹爹的担心,勉强振奋精神,挤出一张笑脸。
马场。
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到了朗琴伸长的脖颈,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来路的尽头,翘首以盼,眉头紧蹙成一团,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期盼,隐隐有些许担忧。路过的人偶尔有同他打招呼的,他也充耳不闻,心里唯独只有硪瑜没来这件事。
“尹家那小子又在等小姐呢?”
“可不是嘛,除了小姐,还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过。”
庄子里的人都瞧见过尹朗琴这副痴傻的模样,也知道他是为了谁茶饭不思,朝思暮想。起初还有人劝,久而久之也都习以为常,一见到他这个样子就知道小姐许久没到庄子里来了,也就推测出府里大概是出了什么事,耽搁了。
他烦躁地踢着脚下的碎石子,百无聊赖,心里默念着,来,不来,来,不来……
这是他近几日惯常的活动,尹朗琴自是不知自己这副模样早被人瞧了个遍,还有人私下里因此芳心暗许。
元青霄瘦弱的小身板勉勉强强捧着个枣红色木盆,里面堆的脏衣服比她人都高,长期吃不饱使得整个人面黄肌瘦,瘦骨嶙峋。她双手吃力地抓着木盆边缘,布满伤痕的粗糙双手泛出不正常的苍白。她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没注意脚下,正好被朗琴踢过来的石子绊了一跤,整个人摔倒在地,宽大破旧的衣衫完全无法保护她,膝盖被碎石划出深浅不一的伤口。
“对不起,对不起。”
木盆里的衣服四下散落,沾了满满几层灰尘。尹朗琴注意到有个人影在自己面前虚晃一下,应声倒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
他慌慌张张地蹲下身替元青霄查看伤口,她的腿瘦的皮包骨头,他一只手都能握的过来,上面布满新旧不一的青紫色的伤口,最为醒目的还是适才摔倒时伤到的膝盖,此刻血肉模糊,源源不断地渗出刺目的血液。肯定很疼,朗琴光是看着都觉得心惊肉跳,受伤的人却缄默不语,明明很疼,却一声不吭。朗琴神色复杂地抬头看了一眼,虽然对眼前的人没什么印象,却也猜到是元家的女儿。
这庄子上舍得让女儿干重活的也就只有元家夫妇了,他们是典型的重男轻女,好吃懒做。据说,元青霄平日里总被呼来唤去,家里的活计几乎全落在她单薄的双肩上。经常有些邻里瞧不下去了,就去劝元氏夫妇,多半会被赶出来。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只敢在私下里帮衬元青霄。
见元青霄伤得不轻,朗琴就提议带她去医馆看看。元青霄咬紧下唇,沉默着摇了摇头,很是抗拒。
尹朗琴以为她是在担心医药费,连忙解释,“这次害你受伤是因为我的过失,我会负担医药费的。”
“衣服。”
元青霄嗫嚅着开口,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我还要洗衣服。”
她卑微地低垂着头,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圈。衣服还没洗完,要是没及时赶回去,免不了又是一顿打骂,比起身上的伤痛,她更担心父母的责骂。
“我帮你。我先带你去医馆包扎一下,衣服我替你洗。”
意识到面前这个看着比自己还小的姑娘平日里肯定经历了许多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困苦,尹朗琴心里泛起一阵酸涩的痛楚,他所能做的只能是柔声安慰,在力所能及处尽力帮助她。
元青霄始终不敢抬头直视他,默默点了点头,心里却早已被暖流包裹。她这不是第一次见到尹朗琴,每次路过这里她的目光都会不自觉被眼前这个俊秀的少年吸引。他时常独自徘徊在路口,着一袭一尘不染的白衫,迎风而立,逆光而行。他有一张俊美刚毅的脸庞,遗传自尹父,轮廓分明,瘦削光洁,被打磨地恰到好处。灵动非常的鹿眼里永远饱含深情,黑白分明。坚挺的鼻梁似是天造尤物,人间的能工巧匠终其一生也不会有如此完美的作品。薄唇微抿,柔嫩似姣花软玉,微微上扬。只要瞧他一眼,她所有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他一定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神明,她私以为。
“能站起来吗?”
眼前人完全没留意到她偷偷打量的目光,柔声发问。他想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手放在她手臂下方,微微用力。元青霄试着借助他的力气起身,却力不从心,重又重重摔在地上,不禁痛得发出一声闷哼。
“看来不行,我抱你去吧。”
也不等她回答,朗琴兀自将元青霄打横抱起身,担心被旁人瞧见传出些风言风语,他贴心地将她的脸埋到自己胸前。
“别露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