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驿前堂,眯着眼的掌柜满脸堆笑迎接着张玉郎一行人。
说是一行,其实只有六人,周婉儿,张玉郎,郑,王两位管家,及李贵阮五两名跟丁。
五人皆衣着光鲜,模样抻透,唯有张玉郎鼻青脸肿,衣衫凌乱。
“掌柜的,几日前我表哥在此存了一匹坐骑,速速取来,本公子今日要用。”
张玉郎摸出存马凭证,四两银子存费,递给掌柜,道出来历。
掌柜面带微笑,接过凭证看了看,又仔细瞧一眼张玉郎面相,将四两银子推了回来。
马驿马规,认票不认人。
虽然张玉郎不是几天前存马之人,但掌柜并没有提出异议,推回银子是有其它原因。
张玉郎瞬间拉长脸,语气不善道:“这儿明码标价,写得清楚明白,先存后付,一两银子一日,我坐骑存了四天,付你四两白花银,掌柜莫非嫌少,想坐地起价?”
掌柜保持着礼貌的微笑,道:“客人稍安勿躁,这一天一两银子,指的是马,可您存的不是马呀。”
严格来说,四不像的确不是马,张玉郎神色严肃道:“那你开个价。”
“一万两银子。”
“什么?你再说一遍!”张玉郎大吃一惊,存了四天坐骑,收费万两,好家伙,劫匪都没这么狠。
掌柜不卑不亢道:“要么坐骑归我,我给您一万两银子,要么您给一万两银子,牵走坐骑,我再奉送您一个秘密。”
众人惊愕住,均好奇于什么样的坐骑竟然价值万银。
张玉郎压下暴揍掌柜一顿的冲动,犹豫了一下:“你先说秘密,我再给你银子。”
掌柜盯着他,正色道:“这个秘密就是,那匹马变异了。”
“变异?”周婉儿惊呼,奇奇怪怪的东西她最喜欢了,一听到就兴奋。
说话间,门口进来一位马童,手里牵着缰绳,缰绳那一头是一匹模样奇怪的坐骑,似是四不像,又有些不确。
“咦,这是个什么?”
周婉儿扑过去,芊芊长手用力拍在四不像背上,一排凸起的肉瘤间抚摸着,啧啧称奇。
四不像被摸得舒服,马眼微眯,打着响鼻,轻轻刨蹄。
掌柜淡淡说道:“姑娘,这就是一排肉瘤,没什么来头。”
“那你肯出一万两买它?”周婉儿不信,商人逐利,此‘马’定有天赋异禀之处。否则不会突然坐地起存费,还这么贵。
掌柜想了想,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它吃了我祖传十三代,价值万两的百年灵龟,所以要加价。”
众人还是不信,看向张玉郎,后者点点头,表示自己也不信。
众人纷纷想着,好家伙,竟敢坑到王府头上,还用这么蹩脚的借口,掌柜不是想钱想疯了,就是活腻歪了!
身前这位,可是号称河间府一霸,混世小魔女的周婉儿...的贴身跟班。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这人不会是瞎了吧。
掌柜取出一个木盆大小,新鲜的五彩龟壳,解释道:“这龟,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有趋吉避凶,镇宅生财的本事,这三百年来,数十次兵祸民乱,海翻,地倾,瘟疫,我家均顺利避过。”
“我祖上本居住在四千里外的南海,以打渔为生,每年夏秋,南海便会发生海翻,灵龟每每都能提前预警,令我祖上避过险境。有一年,灵龟格外焦躁不安,我祖上便带族人迁移到岭南,数年后又遇瘟疫,避过,迁川中。数年后遇地倾,避过,在百多年前迁往长安。后遇七胡乱京师,避过,迁河间府,至今已有百年,如此灵龟,难道不值白银万两?”
众人如听天书,尽皆愕然,不过这下倒是全信了。这龟,若是真的,的确值这个价。
张玉郎虚心求教道:“掌柜的,这四不像本是普普通通一坐骑,如何能抵灵龟价值?”
好奇是人类恒古不变的天性,他也不例外。
“不能说,说出来我怕会挨揍。”掌柜拿着架子,摇着头,顿了顿补充道:“除非你保证今天不打我。”
言语间,掌柜紧紧盯着张玉郎。生怕他不答应。
你怎知我想揍你?张玉郎惊讶了:“不揍你是吧,行,我答应了。”
“你发誓!”
“今日周郎发誓,绝不动掌柜一根汗毛,如违此誓,一辈子泡不到妞。”
掌柜满意颌首,复又摇头道:“先把一万两存费结了。”
我哪来这么多钱...张玉郎转头望向周婉儿,周婉儿却扭头望着别处。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张玉郎附耳提醒,见她耳垂晶莹似玉,没忍住轻轻吹了一口气。
周婉儿玉颈一缩,俏脸生晕,狠狠剜了他一眼,示意王管家给钱。
一万两银票递上,众人期待的看着掌柜。
“两日前,真言大师给我算了一卦,说我三日之内有落地沾尘之灾。行凶者是一位又老又丑,鼻青脸肿的汉子,自打您进了此门,我便知此劫应在阁下身上。故而才有此一言。”掌柜脸上显出得意神色,心下暗道:
本掌柜是你打不到的人。
“即使我不打你,难道你就不怕别人打?”
“不怕,真言大师说了,只有那个鼻青脸肿的老家伙会打我。呃,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真言大师说的。”
拳头紧握,又松开,张玉郎再次压下怒火,尽量让语气平淡:“掌柜的,马背有瘤,有什么说道。”
掌柜微微一笑,捋了捋短胡须道:“不知诸位可曾听说过飞天马瘤?”
飞天马瘤没听过,开心马骝我倒是听过...张玉郎摇头。
掌柜继续说道:“比马非凡马,名曰‘瘤马’,又名‘飞天遁地兽’,亦非食草为生,乃是食肉为主,气力耐力速度,比常马高出许多,唯有速度一项,需食肉方能激发,如今经过我三日喂食肉类,再加吃了灵龟,不但速度已经激发,快如闪电,定然还会有新的变化。对了,阁下买马时,难道不知此马品性?”
张玉郎摇头,示意自己不知。
四不像是云飞烟送的,并不曾告知其中详细。他一直以为四不像只是个耐力好,力气大,跑得慢的怂货。
没想到竟是个宝马良驹,这下发达了。
掌柜将张玉郎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这马还有一个说道,你看它背上那一排凸起,间距不宽的朵状肉瘤,像什么?”
张玉郎瞄了一眼,心下一动:“像什么?”
“此马又称破贞马,女子不可骑乘,无论多么贞洁的烈女,骑了此马都会变成荡妇。男子骑乘却无事,非但无事,还能按穴活血,强身利道。”
“......”张玉郎再打量一番四不像背上一排小肉瘤,眼睛亮了。
此马甚妙啊。
掌柜说完,揣起银票,心满意足。
迎着周婉儿不善妙目,张玉郎只好附耳过去,将缘由说出,只是隐去了烈女变荡妇那一节,只说骑乘此马,强身健体。可提升男子一部分功能。
周婉儿听得俏脸通红,瞟了一眼张玉郎,脑袋中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一夜所见狰狞之物,顿时羞涩不堪,恨恨瞪着掌柜,对张玉郎道:
“揍他!”
掌柜被张玉郎掀翻,按在地上捶,一万两银票也被抢了回去。
他双手护头,缩成一团,哀嚎道:“客官,大爷,别打了,你发过誓不打我的。”
张玉郎又锤了他几下,坚持将一顿打给打完整,这才长吁一口气道:
“一,二小姐命我动手,作为二小姐下面唯一的贴身跟班,我不得不动手。二,发誓的是周郎,我不叫周郎。三,我平生最恨别人在我面前装逼。所以,你这顿打是注定了的,跑不了。”
掌柜哭丧着声音道:“你还抢钱,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告官,我要去王府申冤。”
张玉郎微微一笑道:“重新认识一下,这位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混世小魔女二郡主,你敢讹她银子,活腻歪了吧!”
“啊,二郡主?!”
掌柜惊呼一声,缩在地上,拉过衣衫遮住脑袋,选择默默忍下屈辱。
一行人出来马驿,刚来到大街上,张玉郎就惊讶道:“怎么是他?”
周婉儿也咬牙切齿,气呼呼道:“万千零一,万千零二,快回去叫人!”
没有反应。
“万千零一,万千零二,你们聋了??”周婉儿扭过头,瞪着李贵阮五。
“啊?哦!”两人后知后觉,又问道:“叫谁?”
周婉儿叹口气:“王伯郑伯,回去叫人。”
郑。王二人狠狠瞪了阮,李二人一眼。快步往王府而去。
张玉郎拽住周婉儿,悄悄躲在一旁,紧紧挨着身体,观察张望。
大街上,人流中,一个白衣术士背着一把刀,一把剑,正在大声叫卖:“看一看,瞧一瞧啊,绝世神兵,削铁如泥,一万两银子一把,一万两,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却能买回一把传世之宝。”
白衣术士身旁,围了一大群人,其中有一位个头格外高,面目阴狠的男子。
不是北灵三侠中的高老大又是谁?
前番被他兄弟三人绑架之仇,惊魂一幕,如何能忘?
没想到高老大居然敢大摇大摆跑来河间府,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不,是冤家路窄!
周婉儿磨着一对小虎牙,恨意滔天,紧紧掐住张玉郎胳膊上肉多的地方,仿佛那就是高老大。恨不得把那块肉给掐下来,生吃了。
我不是高老大啊...张玉郎痛得脸色扭曲,被迫伸手往下一探,随便捏住一处肉多的地方,掐回去。
顿时,手臂上疼痛消失,周婉儿安静了。
风和日丽天蓝,街上人流如织,身后两个跟丁你望我,我望你,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