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色下,远处山涧少女的吟唱,山头地上,横七竖八的尸首胡乱摆放。这一幕诡异画面,令人心悸惊慌。
此处不可久留...阿大骨果断放弃盯梢,趁还有二十多个属下,簇拥着往远处逃去。
虽然阿大骨也是勇士中的勇士,但毕竟一把年纪了,早已没了年轻时不畏生死的冲劲。
途中,时不时有族人落下大队,再也没有跟上来。
众人更加慌了。
牵马拖刀,撒丫子狂奔半夜,直窜出三四十里地,众人这才松口气。
扎下营帐,盘点一番,仅剩十余人,正惶惶不安,忽见阿童木率十数勇士寻来。
父子俩执手相看,热泪盈眶,一对信息,得知斗篷女是河间王妃,阿大骨更是心惊。
此次劫掠河间府,决策失误,导致损失惨重,什么都没劫到不说,还直接得罪了河间王府。对于阿巴嘎部落,这不亚于灭顶之灾。
阿大骨陷入深深自责懊悔中,不能自拔,如果时间可以重回出征那天,他一定不选择劫掠河间,哪怕是去抢贫穷的五原府也好,至少没有危险。
一想到部落青壮仅剩三十余人,阿大骨就觉得无颜面对众多族人殷殷期盼的眼神,一股子虐气直冲脑门,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初春夜风凉,月华凝白霜。
四下寂籁无声,安静的犹如身处世外桃源。身侧,周婉儿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容,蜷缩成小猫状,沉沉睡着,张玉郎抹了一把额头汗水,喘着气。
气息还未喘匀,外面忽然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昏暗中,帘子一掀一落,一个黑影带着寒气进了帐篷。其中还夹杂着醉人的馨香和凛冽杀气。
擦亮火折子,正对上周二夫人一双嗔怒妙目,她去了斗篷面纱,咬牙切齿瞪着张玉郎。微微发颤的软剑,显示出她心中出离的愤怒。
一柱香后,周二夫人收了软剑,平静下来,俏脸上一副“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倒是本夫人孤陋寡闻”的神色。随即拒绝了张玉郎的按摩请求,并将他赶出了小帐篷。
第二天临近中午,母女俩精神奕奕出了帐篷,用柳枝沾了白盐,蹲在溪水边漱了口洗了牙。继续往五原寺赶。
张玉郎病恹恹跟在后面,口腔里又苦又咸,唯一庆幸的是,不腥。
柳条就盐,便是这个时代的牙刷牙膏,刚过来那会,他最讨厌的就是刷牙了,每次刷完牙,不亚于吃了一嘴黄莲加盐巴。
胡人逃走后,不曾再回来,一路上再无事端,周婉儿策马在前,兴高采烈跑着。
张玉郎紧夹马腹,靠近周二夫人,好奇道:“夫人去五原寺只是礼佛吗?”
周二夫人瞥了他一眼,没有搭话,保持着高冷姿态。
在她看来,一个下人没有资格过问主家的事。
张玉郎意有所指道:“三天前,月朗星稀,江湖第一高手风不归夜探...”
“是礼佛,也是修行。”周二夫人打断他的话,说出目的。
深知过犹不及,把柄慎用的张玉郎一点都不担心被周二夫人恼羞成怒而灭口,毕竟他只露出了一点点头,没有抖出更多东西。
他微微一笑,策马前行,任由这个信息在周二夫人脑海中炸开,造成阴影,伤害。
行至寺庙外围,望着占地面积巨大,恢宏大气的五原寺,张玉郎震惊了。
五原府出了名的穷,但五原寺却金碧辉煌,宏伟壮观。
不用想,五原守节定是个昏庸无道之辈,搜刮的民脂民膏,都用来装裱政绩工程了。
还之于民,强军装备是不可能的,否则五原府不可能那么穷,像个公共汽车一般,毫不设防,任由胡人男子们进进出出,肆意横行。
前来礼佛许愿还愿的人,络绎不绝,大多是大夏男女老少,也有少数胡人打扮的女子。
不用说,这些女子定是大夏人,被掳走后,见异思迁,爱草原风雪腥咸扬鞭糙汉,不爱中原温润香甜故乡男。
视线里,五原寺佛殿琉璃闪烁,出现各种各样的颜色,整个世界忽然变得隆重,仿佛行走在色彩斑斓的油画世界。
刚迈入大殿,张玉郎就感觉到后殿方向一股子若有若无的呼唤,朦胧间,他看见了一道佛光照耀过来,一位光头俊俏小沙弥笑吟吟望着他,招手,呼唤。
“咦?你在叫我嘛,小和尚?”张玉郎纳闷自语,光影中,那小沙弥微笑不语,只频频招手。
“二夫人,可曾看到一个小沙弥?咦,怎么又不见了?”
扫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周二夫人暗暗无语。
这家伙,完全不知道什么是自知自明,这就很烦了。
论年纪,老周都可以当她叔叔辈,论长相,算了,反正老周从来没觉得自己又老又丑,总觉得比风不归还帅,还酷。论地位身份,和一个下人实在没什么好谈的。
关键是她怀疑老周易容,其真实年龄恐怕只有二十岁左右,若这个猜测是真,周家女眷与老周之间,就更不可能有除了主仆以外的任何关系。
这是个阶级固化,等级分明的社会,不同阶层之间,差距犹如天堑,难以逾越。
周二夫人摇了摇头,把目光望向后殿,那座闪烁着佛光的舍利塔。那儿是她的目的地,之前每次来,都在舍利塔中待够半月,明为礼佛,实则悟道冥想。
年纪愈大,悟道心思愈发强烈,她出身武道名门世家,家传绝学除了素女经,还有一部修门冥想之法,习之精神奕奕可不眠不休,浑身通泰轻如羽毛。
原本,育有两子一女的她,前几年已经有所衰老,自从修了冥想之法后,竟逐渐重返青春。不但如此,多年没有进境的武道修为,瓶颈也有所松动。
对于女人来说,再无比常驻青春诱惑力更大的东西。
但修习冥想之法却有一个苛刻条件,需在幽静之地,虔诚而为,冥想过程需高僧或得道高人引门护法,不能被粗暴打断。
故而才有了每年五原寺之行。
入后殿,登塔而上,思绪正联翩,忽然察觉舍利塔闪烁不已,又听“啊”的一声惨叫,张玉郎捂着脑袋,从舍利塔上楼梯上滚了下去。
他疼得满地打转,蹬腿挺腰,惨叫连连,看样子极为痛苦。
正在附近游荡的周婉儿见状大骇,急急忙赶到近前查看。
“他怎么了。”周婉儿神色急切的对赶来的周二夫人,护法高僧度厄询问道。
“许是冲撞佛祖,被降罪了?”周二夫人猜测。
“或是动了不该动的圣物?看这样子怕是撑不住一时三刻。”度厄和尚猜测道,丝毫没有近身查看诊治的意思。
佛门有求必应度众生是不假,但那指的是有钱的香客信众,普通百姓,尤其是不确定是不是佛门信徒的百姓。佛门通常是不予理睬。
周婉儿心下一凉,求助的望向周二夫人,谁知她却说道:“度厄大师,若他死在此间,还望贵寺帮忙安葬一二。费用自不会少。”
“好说好说,雨施主大善。”一听到费用不少,度厄大师满脸堆笑,脸上的皱子更深了。
跟在周二夫人身后上舍利塔时,只顾仰头窥探那一对圆翘的弧度,张玉郎的手无意识顺着楼梯扶栏抚拨着,上到第三层时,也不知碰到了什么,忽然被蛰了一下,就像一根锥子突兀刺入脑仁,先向左旋转,再向右旋转,意识瞬间恍惚,剧痛排山倒海袭来,思维碎成了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