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过后,京城又下了几场雪,但路上每日都有人清扫,还是不难走的。
今天一大早,凌枫看着好像不会下雪的样子,就出门了。只是判断失误,出门没多久又开始下了,只能找个地方先歇歇脚。
坐在小茶馆里休息的凌枫,瞧着门口时不时有三三两两的人路过,结伴朝同一个方向走去,脸上神神秘秘的表情,想乐又憋着的样子,跟身边的人讨论,也要靠近再靠近还要压低声音。
这是前方有什么惊天大瓜?
凌枫扔了十个铜板给店小二,问:“这是出什么事了?”
小二麻溜地收起铜板,往外探了探,回答:“回贵人话,那方向是京兆府公堂,看这过去的人不少,必是有什么惊天大案在开堂哩!”
看着凌枫满脸的兴趣,小二哥把手中的白色长巾甩上肩膀,接着说:“贵人稍待,小人去打听打听。”
他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小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贵人,是孙丞相家的二公子状告其父停妻再娶,嫡母杀人害命呢!听说那位公子披麻戴孝,手捧着亡母的骨灰,当众敲响了京兆府的鸣冤鼓,要求全程公开审理此案哩!”
原来是孙信之闹起来了!
又扔了十个铜板奖励小二哥,招呼着芬达:“走,我们去吃瓜!”站起来就跑。
到了京兆府大堂的时候,外头已经人山人海了,飘飘摇摇的雪花,挡不住京城人民吃瓜的热情。凌枫根本挤不进去,芬达也拦着不建议她去挤。
这么大的瓜吃不到有点难受啊...
“小白,出来八卦啦!把你的分身小蜜蜂放出来实况转播啊!”作为热爱网文的智脑,怎么可能会漠视发生在身边的八卦!
“别吵吵!没空!我要研究时间规则!”被小白拒绝了!
凌枫:“......”是金手指的升级重要还是吃瓜重要?
小孩子才做选择,她两个都要!
凌枫让芬达带路,绕去了府衙后门,定王妃的身份亮出来,要求坐在后堂听审。
府尹大人还在堂上坐着呢,这会儿也没法上去禀报,普通衙役们可不敢惹她这位祖宗,赶忙带着凌枫去了后堂。
说是后堂,其实就在审案的大堂隔壁,中间就隔着一座屏风,是专门设来给贵人旁听用的。
京兆府这里审的案子,大半都跟权贵有关,就算扯不上权贵本人,也能扯上权贵的家人,或者扯上权贵家的管事、仆役,所以有了这个“后堂”的存在,居然还提供了茶水小点心!
凌枫对这个地方很满意,十分清楚的听见孙信之的声音传过来,他在念自己的状纸。
不,应该说是在背,他一身素白孝衣,白丝带束发,双手抱着一个瓷罐,如不倒的青松般站立在大堂中央,眼神坚定地看着高坐在上的府尹大人,嘴里一句一句的话像刀子一样,刮着府尹的心。
府尹大人案前摆着的状纸,已经被他捏的皱巴巴的了,堂下站着的人还在侃侃而谈,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外头的百姓连议论声都小了,专心地听着孙信之“一告停妻再娶,二告以权谋私,三告科举舞弊,四告杀人害命,五告卖官渎职...”
桩桩件件,时间地点人物,详细分明,详尽到只要按着这状纸去求证,就定能找到当事人和目击者。
甚至还提供了半坡村村民的供词,当年的婚书、和离书,孙文义写的一些信,大长公主别院的下人抛尸时的目击证人...
府尹审了这么多案子,这一看就知道说的绝对全是真的...
可就怕它全是真的啊!那孙丞相是他惹得起的么?大长公主是他能惹得起的么?
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看着外头越聚越多的百姓,心中泪流满面...
凌枫觉得奇怪,她本来以为孙信之最多把孙文义停妻再娶,刘敏敏残杀原配的事捅出来,跟孙府划清界限就好。
可现在看来,他似乎要跟孙府杠到底了?买官卖官、科举舞弊已经是官场上公认的秘密了,他这么捅出来不怕被人弄死么?难道秦时决定要给他兜底了?
嗯,其实也不算拉全官场的人下水,科举舞弊说的是逼迫他替孙为之考试,卖官渎职说的是孙文义给当年逼死顾猎户的县令升官。
孙信之的话音落了,外头的百姓像是音量键按了开启一样,一阵一阵的议论声,都在骂孙文义。
看了看时间,这会儿早朝刚开始,今天是逢九大朝会的日子,要讨论的杂七杂八的事情特别多,孙文义作为内阁之首,一般下了朝还要在宫里呆到晚上才回来。
孙信之算好了时间发难的?那刘敏敏想必也被什么事绊住了吧?
一天的时间,足够把这状纸上的内容传遍全京城,发酵流言了!
果然,派去相府请被告的衙役们回来了,说是孙大人上朝去了,孙夫人出城去了,来的是个相府管事。
管事跪下来给府尹磕头:“小人王大明,是相府的管事,见过大人!”
府尹:“孙信之状告孙丞相五大罪状,你瞧瞧。”招招手,有人走到高堂的案前,把状纸拿给了管事。
那管事站起身来,看了状纸后,怒瞪着孙信之,“二少爷,有些话不能乱说!想想你的功名前程!”
孙信之打蛇随棍上,对高堂上的府尹行了一礼,道:“大人,您听见了?一个管事的,在这京兆府公堂上敢出言威胁夺我功名,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胆子?!”
外头的百姓这回的声音很统一:“当然是丞相大人给的胆子!”
管事目眦欲裂,却马上又跪下来:“不是的,大人!小人是说二公子以子告父,是大不孝,于功名前程有碍。”
府尹一声惊堂木,问:“你家主人的事你知道多少?状纸可属实?”
管事:“俱是胡说八道!无稽之谈!”
孙信之:“那就一件一件来,第一桩停妻再娶,我有阿娘和孙丞相当年的婚书、和离书,还有半坡村五位村民的供词!孙丞相与郡主成亲在前,与我阿娘和离在后,怎么解释?”
这位管事是知道当年的事的,婚书、和离书的原件,以及县衙的备案记录已经全毁了,孙信之手中的不可能是真的!
管事否认:“什么婚书、和离书?都是假的!有在府衙备案么?什么供词?谁的供词?都是刁民!”
虽然极力地否认,但仍是有些发抖,万一呢...万一留下来了...不!不可能!大人办事向来周全!
孙信之没理他,对着府尹:“请大人辨验!”辨验就是辨别查验,官府请人查证证据的真假。
他又小声地对管事说:“当年孙鸣烧了顾家的屋子时,以为婚书、和离书都烧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