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个版本的故事还没听完，凌枫接到了府里传来的消息，说礼部送了命妇礼服来，请她回去试衣服。

凌枫只能遗憾地站起来，给台上正说得眉飞色舞的说书先生扔了一块碎银子，带着芬达回府了。

一入王府大厅，就看到高高撑起来的木架上挂着一套衣服，桌子上的托盘里摆着一套凤冠。

作为外命妇第一人，定王妃的命妇礼服是很雍容华贵的，暗红色的衣料上，金线勾勒出一对展翅欲飞的八尾凤凰，九尾是皇后才能用的。

跟礼服配套的凤冠更是精美绝伦，纯手工拉丝出来的金凤，嘴里衔着一块玲珑剔透的红宝石，再加上凤尾处点缀的各色宝石、珍珠，一眼看去是那么的珠光宝气、富丽堂皇！

这顶凤冠大概符合时下所有女性的审美，但凌枫关注的重点永远跟其他女子不一样。

她小心地拖起凤冠，掂了一下，嗯，四五斤...戴一个晚上的话...勉强能办得到？再拎起礼服，这一套一共十二件...大概十斤...

凌枫坐下来托腮思考，再加上耳环镯子项链玉佩什么的，目测负重二十斤...参加宫宴...这些命妇才是真的勇士啊...

自愧不如！要不还是不去了吧？

来送礼服的礼部员外郎是个六品的小官，叫齐俊。

他此时正在连声告罪，说两个月的时间太紧了些，只能全力在礼服和凤冠这一对凤凰上精雕细琢，实在没有余力再刻画些小金凤小金龙环绕四周，如此粗陋怠慢请定王妃原谅...

齐俊擦了擦汗，流年不利被抓了壮丁，来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谁让自己人微言轻呢...

负责制作命妇礼服的尚衣局虽说名义上挂在礼部，但因为掌事的人多为内监和后妃，礼部是从来插不上手的。

两个月的时间是很紧，但也不至于把礼服和凤冠做得这么单调，就孤零零的一对凤凰。

这明显是有人看定王妃不顺眼...

又擦了擦汗，外面的雪还在飘飘扬扬，齐俊的后背却已经湿了...也不知道定王妃好不好说话...

凌枫看着这穿深绿色官服的齐俊，要不是他紧张得一直冒汗，她肯定认为这人是在拿谦虚来自夸！

就这还粗陋怠慢...她果然对统治阶级的壕一无所知...

她觉得她要是再不说点什么，这位齐大人估计要晕倒了。

“我一会试完了若是不合身，叫府里的绣娘改改吧。齐大人你还是先回去吧...到家把湿衣服换了，再喝杯姜茶...小心风寒...”

听着这话，齐俊感动得热泪盈眶，一叠声的“谢王妃体恤！”

这些命妇惯来是最难打交道的，往常送礼服时，她们连头面上的珍珠都要一颗颗数上一遍的，为了红宝石是用鸡血石还是石榴石，都要分辨个三五日才罢休。

像今日这么怠慢的礼服，若是送去了其他府邸，他定要受不少气，直接丢官都是有可能的。

如定王妃这般清奇的命妇可不多见...

感念凌枫不给他找麻烦，齐俊临走的时候悄悄提醒她，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她能得罪什么人？

肯定又是秦时的锅！

凌枫直接杀去了零一院，想无理取闹一番，看看能不能在宫宴上把那负重二十斤给免了...

凌枫到零一院的时候，秦时正伏在书案上看图纸，她没去闹他，自己在圆桌边坐下来，小嘴啪啪啪地把刚刚的事讲了一遍。

秦时听完后，狠狠地嘲笑了皇帝一番。

“李铭这皇帝当的...真是越来越上不得台面了！尽用些后宅妇人的手段！”

他站起来，走到圆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宫宴一定要穿这礼服么？我不想穿...阿时~”

凌枫趁机拉着秦时的衣袖撒娇。

这么点小要求，秦时怎么可能不同意？

“不想穿就不穿！反正那颜色老气横秋的，不衬你！我记得秀姨给你做了不少裙子，那些比较鲜亮活泼！”

一般的超品的王妃年纪至少有三十岁了，像凌枫这么点大的都还是世子妃。

秦时伸手把正在撒娇的凌枫搂到怀里，帮她把头发别在耳后，然后在她耳边轻声说：“枫儿穿什么都好看。”

“什么都不穿最好看”凌枫的脑子里立刻接下一句！

呸，她在想些什么？！

脸都快烧起来了，还是忍着羞涩死盯着秦时的表情看，琢磨着他这是无意的，还是老司机在开车？

应该是无意的吧...他应该不知道这个梗...

算了，什么都看不出来！

“朝廷不是穷得很么？国库都能跑耗子了，怎么还有钱做这么精美的礼服凤冠？”

强行转移话题，默默地从秦时怀里爬出来，重新坐在一旁。

秦时捏了一把凌枫通红的小脸蛋，不再戏弄她，他喝完水回到书案后坐下，卷起先前在查看的图纸，又铺了另一张。

还能一心两用地回答凌枫的问题。

“所以，那些不是送给你的。要么还回去相同数量的宝石和金子，要么就要花大价钱来买了。说是相同数量，但其实礼部盘剥一遍，内廷再盘剥一遍，大部分人要还回去两倍的宝石和金子。”

“这皇帝挺会赚钱的么！”凌枫赞李铭。

这话很有讽刺意味，因为官服也是交给礼部做的，皇帝这么搞，刚入朝的小透明可能连官服都买不起，这不是逼着他们去贪么？

“咱们这位皇帝可不止在这些小道上能搂钱！他缺起钱来连官都卖！你道为什么朝廷内外买官卖官如此猖獗？那是因为上行下效！”

凌枫睁大眼睛，很是无语，不过历史上也有一些明君，在朝廷实在缺钱而天灾人祸又特别多的时候，卖些不重要的官给商人。

朝廷拿钱，商人有官身提高了社会地位，两方皆大欢喜。

李铭要是也遇到这种情况卖官，好像也能说得过去？

“李铭卖官是缺钱做什么？他卖了哪些官？”

“他刚登基那会，想给他父皇办一个空前盛大的葬礼，规制超过大唐历代君王，但国库没钱，就卖了南方五个盐丞给韩家...”

“李铭疯了么？盐官这种管实事的肥缺也卖？！”凌枫觉得不可思议。

“韩家是他母族，他大概觉得反正都是捞好处，不如让他母族去吧...”秦时嘲讽。

“就没人反对？”

“怎么反对？反对当今皇帝尽孝心么？孝顺难道有错？早朝上打了半个月的口水战，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凌枫觉得李铭这皇帝当得可真是有意思得很。

“有一就有二，这只是皇帝卖官的开始呢！他后来又卖了些盐官给方家。母族给了好处，不能忘了妻族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