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天，太阳已经高高挂起了，把银装素裹的世界都照得有些暖白的样子了。

是个大晴天呢，果真适合开宴会。

凌枫醒来的时候没见着秦时，她并没发现自己昨晚是跟他抱着一起睡的。

秦时有晨练的习惯，早就起床了。

两人吃过早饭后，开始了大年初一最重要的一项活动，祭祖。

凌枫捧着要上供给祖宗的酒菜，跟着秦时来到了祠堂。

祠堂里很空旷，除了他们俩没有别人在，上首阶梯似的长案上摆满了牌位，长案背后和两边都围着深灰色的布幔，看起来庄严又肃穆，最下面是一支香，正燃着袅袅的白烟。

对着祖宗牌位磕头后，秦时找了两个蒲团，他跟凌枫面对面坐着，两人面前也没有什么烧纸的火盆。

只有一张棋盘大小的小矮桌，上面放着的是刚刚端进来的酒菜，他倒了两杯酒，自己一口喝下，示意凌枫也喝些。

“这里没有地暖，你喝些酒会暖和点。”

“......”你这是在跟你祖宗抢酒喝？我们不是在做祭祖这种严肃的事么？

见凌枫没去端酒杯，秦时似乎知道了凌枫在困惑什么，解释道：“我们府里的祭祖没那么多规矩，随意些就好。”

然后他转过头对着上首的牌位说：“父王母妃，我带枫儿来看你们了，这是你们从天上掉下来的儿媳妇呢！”

他开始像唠家常一样的向他的父母、大哥介绍凌枫。

说她是小仙女儿，他的小福星，凌枫被夸得很害羞，两颊红红，慢慢地也没那么拘谨了。

原来祭祖是这样的么？

介绍完凌枫，秦时又向凌枫介绍起他的家人，说起父母在他和大哥面前没羞没臊的，也不怕带坏了小孩子，也说起他父母相识的过程。

在秦封还是定王世子的时候，他武艺高强，熟读兵法，只作诗写文章文采平平，偏那时他父亲是权倾朝野，扶幼帝登基的摄政王，周围的人捧着他，叫他以为自己是当代文豪，自信心爆棚。

那一年，他隐姓埋名去江南参加文会，做了一首四六不通的打油诗，被一个小少年当众嘲讽，下不来台，恼羞成怒的他决定私下里教训教训这臭小子。

“这位小少年想必是你女扮男装的母亲了。”凌枫猜测。

秦时点头承认：“对，我母亲是家里是书香门第，她家是在江南开私塾的，世代以教书育人为己任，她从小就喜欢念书，经常穿着弟弟的衣服出门参加文会。”

“父亲教训人不成，一脚踩进了母亲的温柔乡，再也没爬上来过。”他又感叹。

讲完了父母的事，他又开始给凌枫介绍他的大哥，成天做梦自己是路见不平的游侠，仗剑走江湖，最讨厌条条框框的教条，却入了条条框框最多的军营。

讲着讲着，秦时又回忆起了小时候的事，还把自己的黑历史分享给凌枫听。

凌枫想，若是他的家人还在，这些黑历史的演讲者应该是他的家人吧？

他则会因为这些被翻出来而窘迫跳脚才对。

现在这些事他都自己做了。

有了秦时的代入，凌枫感觉真的就好像这里一家子齐齐全全的，而她是跟着男盆友见家长的小女孩，他的家人们都很和善，正乐呵呵地看着自己。

后来凌枫才知道，只有定王府的祭祖才这么奇葩里带着温馨。

这算是秦宇的杰作，他因为担心自己的后人被封建思想荼毒，整理了一份经典语录留了下来，秦氏的子孙都是读着先祖离经叛道的心灵鸡汤长大的。

他们觉得自己的祖宗应该不喜欢那种装模作样，仪式感十足却没什么真心的祭祖，所以才有了这种与众不同的祭祖。

祭祖结束后，凌枫给全府的下人派发了银锞子，又跟着秦时接见了许多来拜年的副将、军需官、商队的管事等人。

他们有些是一个人来的，有些还带着妻子儿女，若是有小孩子，凌枫就抓上几个银锞子送给他。

午饭过后，他们开始沐浴梳妆，为进宫朝贺做准备。

进宫的搜查果真很严格。

凌枫把披风解开来，入了内室，有女官让摆摆衣袖和裙角，再蹦两下，她们长着火眼金睛似的，根据衣裙晃动的幅度，一点点东西藏在衣服里都能瞧出来。

外面停着的马车，有内监上去一寸一寸地敲打摸索。

想在马车里搞夹层？那是个笑话...

据秦时说，她这是超品诰命才有的福利。

那些普通官宦家的都是把衣服脱了让女官检查，凌枫吐槽皇帝的被迫害妄想症没救了。

进宫后，秦时边走边给凌枫讲一些常识。

能参加宫宴的是四品及以上的官员，李氏的各个王爷们，各路侯爵、郡主等，至于伯的爵位，能不能来要看皇帝的心情了。

人很多，不加各种爵位，光是当官的文臣武将就有两百多人。

这还是没立太子的情况，若是立了太子，再加上东宫的一套班底，人数至少还要往上浮动百分之二十。

官员真多！这还是剔除了守孝的、生病的、外派不在京城的人数...

凌枫在心里算了算人数，这些人若是都带上家眷，那大概有四五百人，再加上爵位在身来宫宴的，宫里各个妃子的亲戚们，皇帝另外请的一些人...

这场宫宴的人数，就算没到一千人，也差得不太远。

好生庞大的一场宴会！

官员携带的家眷人数、仆役人数，早一个月就报上去了，座次安排容不得多一个，也容不得少一个。

虽说皇帝并没对他的大臣们带着女眷参加宫宴表示不满，但通常只有二品官以上的带着女眷来。

凌枫本来想问为什么，只是走进鸿文殿宴会大厅的时候，她自己就想通了。

这座大厅是真的大，占地约莫与三四个篮球场差不多。

纯大理石铺就的地板，九根两三人合抱才能抱住的柱子上，雕刻着腾飞而起的金龙，正中央一条宽两三米的红毯，直接从门口铺到了高台上。

说是高台，其实只有一米高的样子，这是个木制的方形舞台，地上铺着的红毯上还绣着繁复的花纹，艳丽好看。

这后面是比舞台还要高上一米的高台，放着一张看起来很厚重的黑晶石桌案，桌案后面是一张金光闪闪龙椅，旁边还有张略小些的椅子刻着凤凰，应该是皇后的地方。

这后头还有四张椅子，浮雕上是各式鸟儿，凌枫只认出了其中一只是喜鹊，应该是妃子的坐席了。

红毯两边错落有致地放着一张张小桌案，很小的桌案，大概只能容两三个人坐，这是客人们的坐席，此时已经坐着不少人了。

凌枫注意到，被自家夫君带来参加宫宴的女眷，直接就和夫君坐在同一张小桌子上，若是还带了儿女来的，在小桌案后头放上两三张小凳子。

安排了一家人都坐在一起，挺人性化的，比身边坐着一群不认识的人好多了。

大唐女子的地位并不是很低，男女大防虽然存在，但并没有苛刻到这种宴席，还要皇帝带着男人，皇后带着女人的地步。

这么大规模的宫宴，由来都是一起的，这才符合普天同庆的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