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兴抬眼看她,很诧异她这么刚烈的人,居然有过这种想法。
“你知道是什么让我下定决心离开你么?”高茵问。
“是什么?”李道兴心里有些不安。
“是为了孩子!”
“既是为了孩子,不更应叫他们父母双全么?”李道兴。
“不,有时候,有父亲还不如没有!”
李道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对孩子做了什么,让高茵如此不满。
“我的女儿只能对着你恭恭敬敬地行礼,喊一声‘父亲’,安氏的女儿却能抱着你撒娇,一口一个‘爹爹’,要这要那;
我的儿子见着你就躲,安氏的儿子,却能骑在你肩上撒野...”
小孩子怕生,对这个一年只见几天的人,实在亲近不起来。
“你知道我看着这些,有多难受么?”高茵顿了顿,问:“你这些年,没少花时间与安氏的两个孩儿玩耍吧?”
这是事实,李道兴没法否认,只嗫嚅着:“京城太远...”
高茵承认,“是啊,京城太远,所以你把所有的父子亲情都给了安氏的两个孩子...”
“没有!漪儿和汕儿在我心里更重要!”李道兴急急表态。
高茵却是半点不信的,“还记得安氏入府第二天发生了什么么?”
看李道兴一脸茫然的样子,就知道这种小事,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安氏那小女儿坐在地上哭,又只有漪儿在场...”高茵提醒,“你把那小女娃抱起来哄,却对着漪儿言辞犀利...”
高茵说得很客气,其实李道兴算是把李漪臭骂了一顿。
“不问一言一语,就认定了是漪儿欺负她?这就是你说的,漪儿在你心里更重要?”讽刺十足。
一个是一年说不到两句话的长女,一个是自己看着出生,亲手抱大的小女儿,李道兴的心自然是偏的。
“不说漪儿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被你训完了有多委屈。”高茵的话,一句句敲在了李道兴的心头。
“就算是漪儿真的欺负她又怎么样?我的漪儿还是个九岁的孩子!安氏母子的出现,会让她心情不好又有什么不对!”
李道兴开始反思,“我会改!我给漪儿道歉!”
这古代,一个父亲能做出对儿女道歉的事,是很不容易的。
高茵却摇了摇头,“没用了,李道兴。”
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连名带姓地称呼李道兴。
“我们回不去了!你和安氏好好过日子吧,把和离书签了,不要再给京城百姓平添谈资了。”
高茵说完就进府了。
李道兴看着她远离的背影,和慢慢关上的府门,眼睛里闪过一丝水光,他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的妻子,是真的不要他了。
李道兴了解高茵,她说若不签了和离书,会闹去府衙,就一定会做到。
他不想彼此间最后留下的,是对簿公堂的难堪,到底还是签了和离书,连着高茵的嫁妆,一起送去了高府。
第二天高茵就把两个孩子的户籍落在了娘家。这件事办得隐秘,但还是被人扒出来了。
这一场和离又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这回风向竟然倒向了李道兴。因为他那一天一夜的跪地求原谅。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李道兴深情不悔,是高茵太小题大做,善妒不能容人。
这可把凌枫气坏了,这男权社会的破三观!
她当即把小白多年的珍藏翻出来,挑挑拣拣,选了几本古言大女主文给翰墨轩送去,让他们印出来卖。
秦时自是纵容她胡来,翰墨轩的掌柜先是苦瓜脸接了这活儿,后来却整日眉开眼笑的。
古代的话本子字数过十万的都少见,这动辄百万字的网文,能印上十几本,翰墨轩当连载来卖,居然赚了不少钱。
这是后话了,此时的定王府里,还在进行着这场和离的话题。
“李道兴这人自视甚高。”秦时评价道,“他能在高府门前跪这么久,足见他对高茵是真心的。”
“看来,这个安氏是他的‘另有隐情’了?”凌枫。
这是他们之前的推测,李道兴不是个好色的,这两个女人应该有一个是娶来有用的。
古人结盟通常都拿儿女婚姻来做媒介。李道兴有一个盟友,他们在密谋着什么事,可能跟他私铸兵器有关...
一个个猜想从脑海里掠过。
秦时把秦三喊来,问南阳王府的动静。
秦三说,李道兴日日醉酒,安氏还好好地在南阳王府过日子,最近心情还不错,两个孩子也无忧无虑的。
“这个安氏绝对有问题!”凌枫说。
连她都能看出来,逼走了自己放在心坎上的妻子,李道兴都没动她半根手指头,足以证明这人身份不一般。
至少李道兴动不得她。
南阳王府通过安氏到底和什么人结盟了?
“连南阳王世子都毫无动静,孙子孙女都不要了,他们这是和高家结了死仇啊。安氏背后的人,分量比户部尚书还重!”秦时看得更多些。
他对安氏的身份越来越好奇了。
户部管着朝廷的钱袋子,绝对的实权人物,正二品大员,比这分量还高的,整个大唐都数不出来几个。
秦三叫底下人着重盯了安氏好些日子,终于有了进展。
安氏写了一封信送去了雍州武威郡,武威是雍州治所。
用凌枫的话解释,就是雍州若算个省的话,武威就是省会城市。
这封信是一封求助信,请求助她夺得李道兴正室的身份。
凌枫指着那封抄录过来的信,抬首的“阿爹”两个字,说:“不是被李道兴救的孤女么?还真有家人啊。”
这位“阿爹”大概就是那位他们一直想找出来的人了。
“信被送去了哪里?”秦时问。
“雍州牧于庸的府里,于庸的心腹管事亲手接过的信。”秦三回答。
雍州牧是雍州最高的行政长官,地方大员,从二品。
大唐的州府治理,一般是州牧理政事,都督掌军事,加上监察的刺史,三人互相掣肘。
从二品的地方大员,就算能在雍州只手遮天,也不该比得上正二品户部尚书才是。
除非,这个人有别的用处...
秦时的心里涌现出一个不得了的猜测。
“州牧、刺史...雍州三方权力,李道兴已占其二!且雍州有西北军驻防,都督一职形同虚设!而西北军,李铭正打算交给他!”
也就是说,政事、军事、监察官,都握在了李道兴手里。
“李道兴打算割裂雍州,自立为西北王!”秦时惊天之语,“不,这不是李道兴一个人的事,应该说南阳王府打算西北称王!”
南阳王府不想再靠着谄媚皇帝换爵位的传承,他们要效仿定王府,成为实权王府!
西北那么大一局棋,雍州刺史的位子应当只是其一。
其二是那些大大小小落马的官员,补上去的也是南阳王府的人吧?
若果真如此,这位安氏的存在,确实比户部尚书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