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尔用发了霉般的声音说：“无影鼎盛时，他们谁都堆着笑脸，如今无影稍微有点波折，看看这些人的嘴脸，就像偷吃剩肉的豺狗！你能确定操控吸血雀的人是哪一派的吗？”

老博士道：“约翰一派和小教皇一派打的不可开交，约翰明显是想和我们联合，他和小教皇都没有多余的人手，能通过控制吸血雀的方式，让吸血雀控制无影内部的人，是教皇的做事风格。”

“是神山教皇？”佐伊问：“他的目的是什么？颠覆无影，还是获得……无影的宝藏，比如……无辜者手镯？”

“都可能是，反正无影只要衰退了，就算神山教皇最后落的个两手空空，他也是最大的赢家。当然了，区区一个吸血雀还不足以让教皇亲自关心，但是无影的衰退不论从哪个角度，对他都百利而无一害，更何况不用他自己出力。”老博士说：“他的手下激发吸血雀的血脉之力原因正在于此，白夜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根本没答应她的要求。不过这对目前的局面没有什么缓和作用。”

克莱尔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是教皇？”他对教皇的畏惧溢于言表，不知道当年他和教皇之间发生过怎样的故事。

三人再度沉默了，半天后，佐伊才说：“谷中云带来的任务，我们要不要好好的考虑一下。”

她是无影的元首，刺客之王，原本有前刚独断的资格和责任，但佐伊毕竟是根基不稳的女流之辈，关键时刻牵扯到这么重大的事情，自己还是拿不定主意。

“你是说，答应约翰大主教的任务，刺杀伊雷凡？”克莱尔惊讶的问。

佐伊这种考虑并不是一时兴起，无影的内库在葵掌权的最后几年，多次执行任务失败加上年老的葵的无度挥霍，大量的财产挪做他用，数年之内，就将之前积累的储蓄消耗的差不多了。

最近无影的分裂更是让艰难的财政状况雪上加霜，不久前，佐伊和秦牧儿都同时接到了神秘人物委派的刺杀朱莉娅的任务，可惜全都以失败告终。然而更让人忧虑的是，计时秦牧儿一派败北，财政上的艰难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接下来靠什么来打破僵局？面对狂异的频繁出现，固守海牙和南迁成为迫在眉睫的选项，前者需要培养和招徕更多的刺客为无影效命，每正面面对一只狂异都需要付出昂贵的代价。后者对财政来说更是深不见底的无底洞。

佐伊的考虑明显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只有完成这个任务，得到了赏金，才能让无影渡过这艰难的过渡时期。

其他人用沉默表示了默许，即使有人反对，也没有其他缓解危机的方法。

“派谁去？”这个问题没有人问出口，可是却同时在在场的人心里思考。

纳兰明图心高气傲，虽然实力最强，却未必肯听佐伊和红手镯的指挥。老博士的功力早就自废不存在了，克莱尔衰老不堪，黑头巾也不知生了什么病，几天都不出来见人。巴巴拉做事颠倒，又是在分裂时倒向秦牧儿，被吸血雀欺骗，更不可能派他前去。

除了这几个，有把握接近伊雷凡，而且遇到西罗还有一战之力的，几乎没人了。

或许还剩下最后一个人选，这个名字从佐伊和克莱尔、白手套的嘴里同时说了出来

“白夜人？”

佐伊亲自找到龙泽，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正如她所预料，龙泽古井无波的眼眸，在听说了这个任务交给他后，也显示出少有的震惊。

“这是你的意思吗？”这是龙泽的第一句话，佐伊一愣：“是我的意思，我希望你去，更希望你尽快、平安的回来。”

“老博士怎么说？纳兰明图知道吗？”他抛出了两个在他看来很关键的问题。

“老博士什么也没说，大概是他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吧，克莱尔会给你提供伊雷凡教皇城和伊雷凡的有关资料。纳什比尔会成为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不过他肯定不会亲自跑到教皇城，这也是我为你考虑的，如果事情成功，你可以顺畅无阻的进入红手镯，到我身边来做事，要是出了岔子，那就把纳兰明图推出去。”佐伊考虑的很周到。

“我恐怕不是血婴西罗的对手。”

“我都替你考虑到了。”佐伊道：“黑头巾会陪你去，他对伊雷凡教皇城很熟悉，城里有我们买通的探子会配合你，另外无影会派出四个高级刺客跟随在你左右，你是前线的总指挥，他们只服从你的命令。”佐伊把“只服从你”强调的很重。

龙泽知道这个任务躲不过去了，他也清楚，自己的实力加上无影精锐的刺杀经验，杀掉伊雷凡并不是极难的事，就算碰到西罗，大战之时他也有把握顺手把伊雷凡顺带着烧为粉末。可是正因为他出手，真的有可能杀死伊雷凡，所以他感到无穷的伏笔。

神山、约翰教会、伊雷凡、无影佐伊、无影秦牧儿、金都夏末王族，还有落鹰城新巫塔、西境的旧巫塔、狂异……可以说这些错综复杂的势力的矛盾都汇合到了一个点，一旦龙泽决定动手，不管成功或者失败，都会给大陆东北境原本就混乱不堪的局势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没有去不去的选择，只有怎么做的选择。

老博士大概也是想用这次行动来探探底吧，看看他所怀疑的龙泽究竟是安的什么心思，把他推到火坑里，瞧瞧火坑会爆炸，还是会熄灭，大不了把一切的罪责都推给巫塔前掌灯人，还有脾气暴躁、刚愎自用的纳兰明图。这都是背黑锅的好材料。

为什么让病中的黑头巾坐向导和陪同也很好解释，自从那夜过后，佐伊对阴谋泄露，却失忆而浑然不觉的黑头巾怀恨在心，可是也没有正当的理由处决他。这次正好让他去给龙泽做向导，暗含的意思是：你就是在外面杀了他，也算是你的功劳。

龙泽在考虑了半天后，提议要先带人去教皇城外打探打探，看看到底要选择什么样的刺杀方式，还需要什么样的协助。

她深吻过后，轻轻的在他耳边笑道：“快去快回，我等你回来！”

每年的冬天对夏末的居民来说是场考验，根据夏末政务府三十年前的统计，夏末领地的居民在冬季的死亡比例是其他季节的三倍以上。

这个数字被认为是夏末民众健康情况的权威数据，当时的夏末王族从上到下，都掀起了认真食疗，少吃肥肉，复兴祖宗的骑射习惯等活动，不过很快随着当时的改朝换代而不了了之。

城头变幻大王旗，老国王据说通过宫廷阴谋替代了老而不死的父亲，三十年后，等他衰老了，他的儿子又残杀了手足，成为摄政王，把他关在冰冷的地窖里。

从这个角度讲，名义上的国王竟然和大部分受苦受难的民众享有差不多的待遇自认为对宫墙内的密室了如指掌，热爱指点江山的村头闲汉如此议论着，晚上又冷又饿的回家休息，第二天早晨再聚到一块儿晒太阳时，闲汉里可能会比前一天少几个人，那意味着又有一个或者两个人昨天晚上被冻死饿死了。

这也意味着，失去了劳动力的家庭里，妻子和儿子、老迈的父母除非在神仙显灵的情况下，会相继毙命。女人或许还有带着孩子改嫁的可能，但是老的是不会被允许浪费粮食的。

荒野上的坟地越来越多，祭奠死者成为日常常见的活动，廉价的纸钱薄利多销，丰厚的利润很快就被贵族插手管制。

年老的老人在哀叹“天地不仁”的同时，也会默默的擦一把汗：幸好是冬天，幸好没有瘟疫，幸好自己身上还有草填的冬衣，缸里还有为数不多的糙米。

不算战争造成的伤亡，今年冬天被冻饿而死的人超过前一年三成。

死者大部分都是衣物不足以抵御严寒，或食物不足以撑过冬天，而夏末领地内的冬天万物萧条，没有任何动物是可以让数万饥饿的农民抓到填饱肚子的。

冬季的徭役，也就是王族的免费劳动力也是致死的另一项重要原因，滴水成冰的冰寒在往年，几乎在每个夜晚都会夺走十几条生命。

食物、柴炭充足的普通平民和贵族基本可以做到享受，富人与贵族要担心的当然不是饿死，而是在冬季高发的心脑血管疾病，冬季失去了骑马、射箭等传统娱乐项目，血管又在寒冷的天气下收缩，许多年老的、肥胖的富人横死在冬季的早晨或者夜晚，家人或许只能发现他们冰冷的尸体和逐渐僵硬的脂肪。

很不幸的是，心脏和血管的疾病在大部分夏末贵族里都像街坊老邻居那样如影随形，无比忠诚，他们肥胖、行动迟缓、喜欢吃肉和饮酒，讨厌剧烈的运动……

不过在死亡来临之前，战争永远是更可怕的事情。

比死亡和战争还要可怕的事不是没有，对贵族的统治者来说尤其如此，那就是率领这样一群肥头大耳、好吃懒做、自私自利的贵族参与到战争中去。

朱莉娅自之前的那次刺杀过后，短暂的休息了两个星期左右，就继续参与到朝政当中去，她的行为除了被王族的大臣时不时的领出来言语上风言风语外，也没有其他的表示。因为大家都习惯了，黑玫瑰在处理政务上没有多少天分，而且他在和文官大臣们的拉锯战中早就耗尽了心血和耐心。还不到二十岁的朱莉娅就成了统治者和夏末之间的缓冲带。

整个冬天，所有的军政大事都是先送到她这里，经过先期批阅然后再选择需要摄政王黑玫瑰打钩的送到内房，文件的数量如山裂雪崩，从早到晚送文件的人绝不停歇，每天都至少有一千多封文件经朱莉娅的手。

十二月份，朱莉娅怀了第二个孩子，黑玫瑰不得已让她招了几个副手，辅助处理部分工作。

这天早晨，街上卖豆腐的、肉食的开始营生，嘹亮清脆的吆喝声传入王宫内部，让人听了精神一振。

凌晨的时候，天还是暗暗的，大部分夏末人还是在暖和的被窝里酣睡着。王宫门前的侍卫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但还是灰蒙蒙的一片。

朱莉娅已经坐在书房里半个小时了，她手里的是今天经手的第七份文件。

关于米粮价格、大豆价格和猪肉价格的浮动。

她清秀而有力的眉毛轮廓在此时拧紧了。

在讯息上，最近两个月，粮食、肉食的价格呈直线上升，几乎翻了三倍，在部分地区甚至翻了五倍，平常的居民买不到过冬的粮食，数万军队只剩下两个月的储备粮。

金都内十六个粮店的米面供应平均每天变化三次，每天限量供应，走在大街上，能时刻看到排成长龙的购粮居民。

刚开始的两三天民众还能保持稳定，不过随着时间延长、粮价翻倍，秩序开始成为奢侈品，偷盗、抢劫、斗殴、地下帮会和谋杀、强奸案每天都会发生几十起。宝贵的军队资源有一小半都投入到城内的秩序维护上。

有人传出了军粮告罄的谣言，三天内两个营的士兵掀起哗变，黑玫瑰不得不亲自出面处理，熬了几个通宵，该抓的抓，该杀的杀，军心才算暂时的稳定下来。

然而粮食的价格依然在攀高，目前已经有数万民众只能以草杆和发霉的烂谷物为食。即使这样，很多人每两天才能吃上一顿饱饭。

这是她所知道的，一百多个急待处理的问题里，最致命的一个。

虽然刚接手全国政务不到两个月，朱莉娅却以过人的聪慧分析着这一切：

战争吃紧，物资消耗，食物匮乏，物价上涨，这在出于战争中的国家并不罕见，如果物资问题严峻到极致，大城市内数以百万计的居民就会陷入饥饿甚至暴动，那是一个国家灭亡的前兆。

慢慢地太阳升上来了，云朵就像上了颜色了似的，满是红艳，这就是所谓的日出了。

我打穿了神魔西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