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某处两厅的舱室中,斜阳的余晖自舷窗射在书案上,王攸将手中的《远山杂记》放了下来。
看着这本书,王攸不由的露出一抹微笑。
五年前他刚穿越而来,第一本看的便是这本书,当时上面的内容晦涩难懂,现如今王攸却是能够静下心好好的领略一下这本书中的世界了。
此书算是一部天下地理杂志,虽不详尽,但几乎涵盖了当今天下九州各地的名川大山。
不仅如此,这本书里还藏着一个秘密。
确切说是一把钥匙,一把王熙凤给自己用来了解当年王家老太爷生前旧事的钥匙。
这位王家老太爷当年和王攸一样,也走了一条和王氏发迹先祖不一样的路。
而护官符中所说的金陵王正是这位王家老太爷王之绍,官拜礼部右侍郎,离尚书之位仅有一步之遥。当年的江南一地,并非像现下甄家一家独大,而是百花齐放,哪怕是金字塔顶端也有好几个大族把持。
正如先前所说,世事沧桑变化,物是人非之下,江南或者说整个扬州一地,都被甄家把控住了。因为这江南甄家在宫里有一位甄老太妃,在朝则是有着一位上皇时期的内阁首辅,同时也是今朝的内阁次辅兼户部尚书的甄嵩甄大人。
历经三四十载,江南甄家的门生故吏可以说是遍布扬州各地,在这甄家的后面,自然是跟随着众多的豪门大族,四大家族贾史王薛同样在其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然而无论当年老一辈人如何关系亲近,也无法保证其后代同样亲近。
同德十年四月份,甄家在获得一定利益后,居然还妄图联姻王氏一门,他们当时看中的正是于同德八年高中探花的王攸王文泱。
不过因为王攸连续三日进宫面圣,并揣摩准了当今圣上要剪除甄家的心意,又私下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使得甄王两族联姻一事被圣上否决了。自此,京中王氏嫡系一房和甄家生了嫌隙,若非有作为甄家老亲的贾家史太君和北静王爷水溶在其中周旋,甄家必不会善罢甘休。
但就算如此,还是影响了王氏一门其它族人在江南的一些既得利益,然而有王攸之父王子腾的压制,那些族人也只好隐忍不发。
可多年的压制总有反弹的一天,王氏一门在江南一地足足有十房。身为九省检点,朝廷一品大员的王子腾更不能随意出都南下对这十房族人进行约束。
是故在金陵城的内部官场之中,有了这护官符的出现。世家大族多分显隐二派,这作为隐派,在江南的十房每年都要上缴一定数目的银两给在京的两房用以打点结交权贵;相应的作为显派,在京的两房也要为前者提供权势便利好赚取更多的利益。
显隐二派相辅相成,同时也是休戚与共!
“王辰!”
“属下在!”侍立在门口处一持剑的青年忙拱手作揖道。
“去和薛家大爷说让他叫人将主旗杆上的那面大旗换成他家的!”王攸命道。
“是!”王辰拉开房门,应命走了出去。过了小半刻后,门外的过道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只听哗的一声,房门再度被拉开,进来的正是薛蟠。
“攸兄弟!你这是做什么?那面旗帜何等威风,如此才显得你江南道巡察御史的身份!我还指望着明日和你一道下船的时候能够借此让当年那些人看看我薛文龙是何等人物!”薛蟠不满的说道。
“薛大哥哥,你看那!”王攸指了指薛蟠身后不远处的一个衣架,只见衣架上是一件深蓝色的官袍,在官袍的领口上是一顶双翅乌纱帽,官袍的补子上绣的是一只鸂鶒(xīchì注1)。
“哈哈,我倒是忘了它!”薛蟠哈哈大笑道。
“更何况马上就天黑了,船上的旗帜自然是看不清的!”王攸笑着说道,不过心里却是想着:“自己的行踪想必早在进入扬州地界之时,就已经被人传到了金陵城应天府衙门之中,那些人自然是将自己查的清清楚楚。他们想要巴结自己的同时,也自然是想摸摸自己的性子,是故今夜应该算的上是一个机会。而自己撤下了那面代表王氏的旗帜,一面是不想树大招风,另一面则是想看看他们到底会如何的接待自己!”
一个时辰后,船从南江的江面驶入了贯穿金陵城的内河——秦淮河。
正如多年前王攸前来江南贡院应试考举之时所见的秦淮河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依旧是纸醉金迷,烟花柳巷之地。
王攸,薛蟠,柳湘莲一行人自船舱而出,领略着这秦淮河的夜景。
“唐朝杜樊川(注2)有诗云:‘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今日乃是十一月十五,恰逢满月,这首诗倒是应了此景!”柳湘莲含笑着念道。他也曾眠花宿柳,自然是对秦淮岸上的那些风月之地心生向往。
一旁的薛蟠听不懂柳湘莲在念叨什么,只是觉得他说话很好听,就像是那京都锦香院里的那些优伶,可薛蟠也不好太放肆,一来王攸在此,二来是薛蟠打不过柳湘莲。于是薛蟠看向另一侧身披玄色大氅的王攸,问道:
“攸兄弟,他说的是啥?什么杜樊川,我唯一听懂的就是那个后庭花,呵呵呵!”薛蟠贱笑道,主要是他想到了别的事情上。
王攸瞪了薛蟠一眼,无奈的说道:“这杜樊川...算了,解释你也听不懂,这样吧,我看大哥哥你还是憋不住,今晚你就和柳兄一并上岸吧。”
“呵呵......”薛蟠还是止不住的傻笑着,脸上露出相当满意和激动的神色,但随后说道:“攸兄弟,你呢?”
“我?我当然......”王攸话音未落,只觉得整艘船的船身震了一下,又听得砰的一声撞击,整艘船直接就要向另一边倾倒。
“大人!”王辰眼疾手快,一把抱起王攸,几个弹跳之间,就拽住一边的栏杆!
很快,船身又再度的稳定了下来。只见张德辉神色匆匆的走了过来,告罪道:“大爷,攸大爷,我们的船和一艘画舫撞在了一起!”
这面说罢,又听见船身中间处传来一阵莺莺燕燕的声音,还有几个公子的叫骂声。
“臊你娘的!你们是怎么开的船?”薛蟠骂骂咧咧的就要上前理论,不过却被王亥拦了下来。
“攸兄弟,你?”薛蟠复又看向王攸,只见王攸皱眉道:“张管事,你去问问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