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我们现在去哪?咱们王家在这姑苏城并非没有住的地方,只不过因为我们只是下人,尽管出自京都本家,可终究是少了些应有的体面。”川儿向王攸告状道,露出不忿的表情,一旁的魏畑也附和着点头表示赞同。
“我来这可不是听你们给我发牢骚的。若真的是那边不占理,我自会帮衬你们讨回公道。”王攸有些厌烦的看着川儿,后者急忙垂下脑袋,左右扇了自己两个巴掌,解释道:“大爷,小的一时间迷了心,并没有挑拨本家和支系的关系。”
“哼!”王攸警告似的哼了一声。
魏畑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一时间车厢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此时,车厢外传来薛蟠的声音,只听得薛蟠拍马上来拍了拍车厢的顶板,说道:“攸兄弟,你这是要出城?看这日头,马上就要午时了,要不先找个地方吃些东西吧。”
王攸被薛蟠这么一提醒,当即从怀中掏出那块怀表,对了一下时间,已经辰正二刻了,于是掀起轿帘,笑着说道:“大哥哥,你领路吧!”说罢,王攸便放下轿帘,然后看向川儿,问道:“东西带来了没?”
“大爷,您放心,都准备好了!”川儿见王攸再次问话,脸上露出笑容,当即应道。
“这身官服太扎眼,还是暂时脱下的好。”王攸自言自语道,只见川儿和魏畑二人各自从坐板下的空处拿出一个包袱,然后将其打开,川儿手中的是一件石青色羽缎圆领大袖襦袍,而魏畑手上的则是一顶乌纱东坡巾以及一根半手长的木簪。
待马车停稳后,换好衣服的王攸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薛蟠略微惊讶的看了一眼王攸,不过他也没多问,直接下了马,先一步进了眼前这家酒肆。
酒肆内传出熙熙攘攘的喧闹声,因此处酒肆离十里街比较近,是故多有来往的客商在此用膳。小二早就看出了薛蟠一行人的不凡,立刻就笑脸迎了上来,问道:“几位爷,我们店里几乎囊括了半个苏州城的美食,哪怕一时间没有的,也能立刻叫人骑马去给您找到。保证回到小店内的时候,那膳食还是热的。”
川儿上前斥道:“我家这两位爷一会儿还有事要办,等不及你那什么骑马去找。有什么热乎新鲜的上来就是。”原本川儿想要让王攸和薛蟠直接上清净的二楼雅间的,可王攸却是当即拒绝了,他这次算是和那些姑苏府衙门中的几位大人打个时间差,是微服出巡,是要考察民情的。
店小二唯唯诺诺的赶忙称是,当下领着一行人来到一张圆桌面前,用搭在肩上的白布擦了一下桌面,接着示意众人入座。
“都坐吧,又不是家里!一切从简。”王攸命道。
“大爷和薛大爷是主子,我们待会简单用些就是。”川儿恭敬的说道,然后走到一架屏风跟前,将上面系着的绳子解了开来,将屏风拉了开来,半遮住王攸和薛蟠二人的身形。而他,魏畑,王辰,王戌四人以及薛蟠的小厮张禄都侍立在一边。
“攸兄弟,你还没和我说你出城做什么呢?”薛蟠好奇的问道。
“去见一个人!”王攸的目光显得有些暗淡,脸上也流露出一丝缅怀之色。
薛蟠似乎已经猜出了王攸要去见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倒了杯茶水递给了王攸,说道:“确实应该去看看!”
王攸一口饮尽茶水,甚至连茶叶都是一股脑的嚼烂吞咽了下去,这茶叶并非什么上等好茶,是故嚼在口中愈发的苦涩难耐,也只有这般,才能缓解内心的苦痛。
不一会儿,店小二领着酒店中的伙计端上来几盘菜肴,分别是一盘干菜焖肉,一碗鱼烧豆腐,一碗清汤鱼丸,以及两屉小笼包,顺带附上了碗筷,然后嘱咐道:“这小笼包吃的时候注意不要一口咽下,否则馅里面滚烫的汤汁溅出来,烫坏了口舌就麻烦了。”
“小二,怎么这么麻烦,难不成你们店里没有米饭吗?”薛蟠皱着眉头责问道。
“这位爷,并非小的不给您上,而是这米价自今年八月的时候就涨到了一石二两五,原本只要一石一两七的。看您和身边这位公子的这身穿着,必定是出自官宦人家,小的自然不敢得罪。只是这米饭,需得上报我们东家。”小二敬畏的看了一眼手握刀剑的王辰和王戌二人,如实的说道。
“我不管,你去给我上米饭,记住,必须是好米,若是我吃到石子或者沙子之类的,今日之后你们这店休想在这里开了!”薛蟠威胁道。
“是!您稍等,我这就去通知我们东家!”店小二慌忙的逃开了。
很快,一个头戴瓜皮小帽,身着半旧棉袄的男子在店小二的带领下走了过来,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王攸头顶象征士人的东坡巾,急忙作揖行礼,歉意的说道:“小店一时唐突了贵客,还望两位相公不要怪罪。”
“你是何人?”薛蟠头也不抬的问道。
“鄙人姓詹,名励。是这间酒肆的东家之一。”詹励笑着回道,并亲手从店小二手中的托盘上端起两份干净的白米饭,这米饭被盛在两个别致的瓷碗中,这也很好的证实了店小二之前的话不假。
“詹掌柜,才刚你店里这位伙计说米价从一石一两七涨到了一石二两五是怎么一回事?”王攸开口问道。
“听小相公的官话,到不像是我们姑苏本地人,倒是是打北面而来的。”詹励虽还是满脸堆笑,可眼神之中却多了一丝厌恶。
“什么时候做生意还分南北了?”薛蟠冷笑道。
詹励对薛蟠行了一礼,解释道:“原本确实没有,只是今年五月份的时候,北面的徐州发了大水。官府从我们扬州地界征调了许多粮食过去用以赈灾,这才扰乱了我们扬州的米价,原本我们是能够体谅的,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变了味。就拿江北面的淮南道瓜州府来说,他们那的米价这个月已经涨到了一旦二两九,我们姑苏眼下是二两七。就是这两钱的差距,也有人从瓜州那边渡船南下我们苏州购米以赚取其中差价。”
“难道两府的知府衙门不管吗?”王攸惊奇的问道。
“管?怎么管,这江面上的那些船都是有官家的标记,来来往往那么多,又如何的管的了。难道这二钱银子不是钱不成?没有人会嫌弃钱少的。”詹励恨恨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