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攸慢条斯理的吹了吹杯中的茶叶,抿了一口,便将手中的茶盏搁在了桌上,随后看向眼前这对跪在地上的父子以及其身后跟着一道跪下来的三名薛家仆从。
一旁的魏畑见状,明白了王攸的用意,随后对着身侧的川儿使了个眼色。川儿当即上前将张德辉从地上搀扶了起来,张德辉想要推辞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乖乖应命起身侍立在原地,等候着王攸的训示。
“川儿,将那边的凳子端来,请张管家坐下!”王攸吩咐道。
正值张德辉坐下,王攸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开口说道:“按理说,薛家的事不应该由我来管,毕竟我是一个外人。”
“......”张德辉没敢接话,反观跪在地上的张禄却是心神一松,整个人紧绷着的身子也能明显的看出软了下来,其中两名薛家仆从面面相觑,不知王攸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而剩下的一人则是薛蟠身边伺候的另一名小厮,只见他独自埋着头,趴在地上,翘着屁股,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王攸走到张禄面前,问道:“我听门上说,这几日都是你一个人跟着薛大哥出去的?”
张禄瞥了坐在凳子上的父亲张德辉一眼,然后点头应道:“是,因为他身子不舒服,大爷便没让他一道跟着。”说罢,张禄指了一下身后的那名小厮,意在让后者附和自己,莫要说漏嘴。谁承想那小厮突然间哭了起来,声泪俱下的对着王攸叩首请求道:“攸大爷,求您救救我家大爷吧。”
话音刚落,张德辉也坐不住了,对着张禄训斥道:“我打死你这个眼里没有主子的东西,你那点小把戏做给什么人看的,还不快从实招来。攸大爷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是外人的话,那当年舅老爷为了大爷的金陵的事又怎么说,没王法的孽障!”
张禄见自己老子这么说,心里越发的慌乱起来,连忙把头顶的帽子抓了下来,在砖地上咕咚咕咚磕的头山响,口里回道:“攸大爷饶命,小的再不敢撒一字的谎了。”
王攸转身看向张德辉,拱手笑道:“这事张世兄知不知道?”
张德辉面色一苦,又见得王家的一众护卫皆齐刷刷的看了过来,背上不禁起了冷汗,小心翼翼的咽了口唾沫后,艰涩道:“小人知道个大概!”
“啪,啪,啪!”王攸倏忽间鼓起了掌,接着对着门外喊道:“请进来吧。”
张德辉等一众薛家仆从也侧目看向门口,只见一个老汉颤巍着拄着拐杖走了进来,在其身后跟着的是这次跟随王攸南下的另一名小厮石三,这石三之父是当年王攸之母从缮国公府出阁时,石家陪嫁的奴才之一,也算是王家的家生子。石诰命见其生的机灵,处事有章法,便将他安排给了王攸。
“老苍头(苍老头)?居然是你!”张德辉和张禄二人都是惊讶不已,没想到是薛蟠的乳父出卖了他们父子二人,老苍头冷笑道:“你们父子二人这些年做的好事当真以为旁人瞧不出来吗?”
“我可是受了太太之命照管大爷的!”张德辉怒声驳斥道,生怕老苍头说出一些不中听的话来,顺道想将不稳定因素尽数镇压下去。
“你们呢?”老苍头没理会张德辉,直接看向那两名跪在角落里的谙事旧仆,问道。
那两名仆从这时才回过味来,正所谓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尽管他们二人身上也不干净,但当务之急还是先脱身要紧,此时不将功折罪更待何时,于是当即直起腰,抬起头,一并指着张德辉骂道:“张德辉,我们素日里敬你是个精明老成的人,没想到你居然和你家的这狗小子一并算计起咱们自家的主子来了,甚至还将我等都瞒在鼓里,这些年你张家吃里扒外,什么欺上瞒下的缺德事没做过,同德五年那次运往平安洲贩卖的火器你得了多少好处,次年蜀州的那批价值三万两的蜀锦又怎么说,我可是清晰的记得那一次你记在账面上的数字可是少了足足八千两,你还真是胆大包天!”
“你们血口喷人!大人,他们这是污蔑我,请大人明察!”张德辉也急了,当即称呼起王攸为大人来。
“查?怎么查?!且不说时隔多年,就是能查到又怎样,你当年既然敢这么做,还会留下证据不成?攸大爷,这张德辉才是罪魁祸首,我等皆属迫不得已才屈服于他的淫威。他甚至还多次说过要闯入后宅,将太太和大姑娘给......”
“住口!”张德辉惊怒交加,这最后一句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整啊。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后,王攸的脸色也渐渐的难看起来,他冷眼的看着张德辉,说道:“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小人从未说过这样的话,这是欲加之罪!”
张禄也被吓懵了,这些事他也是头一次听说,自己这位老子表面看起来人畜无害,可没想到居然是一头饿狼,更是色胆包天,居然连太太和大姑娘都想染指。
“爹,你疯了吧?!”张禄半晌后,嘴里突兀的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此刻的张德辉恨不得将儿子张禄的嘴给撕烂,别人落井下石也就罢了,你还在这火上浇油,说的好像老子出事了,你这个做儿子的能跑的掉似的。
张德辉恶狠狠的看向老苍头在内的几人,冷笑道:“你们以为这样做,将我置于死地,你们就能取代了我?老苍头,你敢说你身上是干净的?当年若不是我,你家那婆子下葬多拿的二十两银子是怎么来的?还有你薛泰,亏你还是当初跟着老爷身边做事的老人,老爷临终前的嘱托你可还记得?大爷这些年做的糊涂事你可曾劝过一句,非但不劝,有时还变本加厉,怂恿鼓动,就为了得一些大爷赏赐下来的银子。最后吕昌,呵呵,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了。”
吕昌恼羞成怒道:“张德辉,你死到临头了还不忘往我等身上泼脏水,就算那是你的酒醉之言你记不清楚,可我到现在都还记着,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酒后吐真言’,你敢当着众人的面说你从未这么想过吗?要说证据,你怕是还忘了一个人!那日除了我在场听到之外,还有一人!”
“魏畑!”王攸气急了,他根本不愿再看这狗咬狗的戏码,当即吩咐道。
“在!”
“将张禄的口给我撬开,找到薛家大爷的下落,将他带回家来,就说家里闹贼了。至于这些人,给我全部关到柴房里去,严加看管,等薛家大爷回来后让他亲自处置!”王攸命道,然后指着张德辉和吕昌二人对在场的王家护卫及随从道:“给我掌他二人的嘴!那句话谁敢传出去一个字,我不介意再多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