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稍安勿躁，且听我说完！”王攸见薛蟠有所意动，当即按住了他的肩部，继续道：“弟不日要巡察江南各县，这姑苏府并不会停留，至于这处别苑自然是要退还给人家的。兄北上回京，也是协助于弟。”

说罢，王攸对着薛蟠深深一揖。

薛蟠见王攸这般郑重，一改往日纨绔之态，忙正色道：“我应你就是。只是你这般见外作甚，攸兄弟，是不是这次你去了金仓出了什么事？”

“这也是我正要和大哥哥说的。自徐州往北之运河，一路冰封，船舶自然滞留。若走陆路，沿途势必要经徐州一地，倘若折道往西从中州北上，难免曲折弯绕，多费时日，只怕路上也不安全。是故我想让大哥哥乘坐大海舫自南江而出，再行北上入都，所耗时日不过十日。”王攸如实说道。

“大海舫？出海？”薛蟠兴奋的说道，他还从未坐过大海舫呢，这乍一听之下确实令他神往，可接下来王攸的一句话却让他的兴奋劲消散无形，转变为惶恐害怕。

王攸说道：“这次出海之时，或有海盗袭船。”

“攸兄弟，你不会是想让我去送死吧？要不我还是绕道中州吧，顺道还可以走平安州一趟，也好全了早年间家父和那位世叔的情谊。”薛蟠苦着脸说道。

王攸沉吟了片刻，回答道：“之所以让薛大哥你乘坐大海舫北上，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张德辉同德五年贩卖火器一事，当然或许还有别的违反了国法的事。这些事你莫要小瞧了，他当年做了这些事，那么必然没少依仗咱们王薛两家之势，而这势必会授人于柄。”说到这，王攸停顿了下来，打开北面的窗户。

只听‘哐当’一声，两扇窗户被北风吹得撞在了墙上。凛冽的寒风吹拂在王攸微醺的面孔之上，而后带起王攸身上的衣袖，王攸开口道：“这可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就看你薛家愿不愿意把握住了，薛大哥！”

“海盗我听闻过，那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被他们逮住了的话，基本就是死定了的。我就是想握住这机会，那也得有命活下来去享受后面的成果啊。”薛蟠一脸焦急的说道，“若是走陆路，遇到山贼打不过还能逃跑，可在海上遭遇海盗，就是想跑也跑不得的，为啥非要乘坐大海舫呢？”

“因为要快！这大海舫上承载的是扬州四道合计一千四百多万两的税银，这些税银关系到边疆稳定甚至是朝廷社稷！我思来想去，唯有大哥哥你最适合，至于旁人，我也难以信任！自打下了船之后，你也看到了这儿和都中的不同。”王攸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道。

薛蟠咽了一下口水，一千四百多万两的税银，那是多少白花花的银子，尽管他薛家是皇商出身，护官符中言薛家是‘珍珠如土金如铁’的世阀，可相较于朝廷的国库来，那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不能相提并论。

“这...这...”薛蟠结巴着说着‘这’字，久久不能平静。

“此事大哥哥且放心，我有分寸和后手，绝不会拿你和我二人之性命开玩笑。”王攸沉稳的笑道。

“不能缓缓？”薛蟠自己倒了一杯酸汤，灌入口中，仿佛只有那酸汤的酸涩才能压制住此刻内心的激动。

“缓不得，最迟初十就要动身！”话音刚落，只听得里间屋内传来铛铛的敲钟声，足足十二下。

子正了！

腊月初八，又是‘腊八节’。别苑外的天空砰的亮起一道绚丽的烟火，照亮了整个别苑。

“噼里啪啦......”一连串的鞭炮声也响彻了开来。

王攸关上窗，将弥漫着火药气息的空气阻挡在外，又坐回了桌边的凳子上，看着渐渐水干了的火锅，王攸拧起搁置在身后架子上的另一个茶壶，往锅内倒上了汤水，若无其事的再度涮起了羊肉来。

“要采办的东西我会托人一并给你准备好，至于银两短缺的，我从我的那一部分中替你补上，只是先说好了，这银子是我借给你的，你来日是要还给我的。”王攸打趣道。薛蟠羞愧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说道：“我今儿认了一个兄弟，他人挺不错的，是雪魁楼的一个主事庄家。他说他们雪魁楼的东家要见我，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便答应了，我想回京前把这事处理一下。”

“大哥哥的私事自己了结就好，不必和我说。只是弟弟我在此奉劝兄一句，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心为好！去的时候我让宁忌和王亥一并送你，至于回京的人选，我还在思量，等初九晚上我在告知你。”

“好，攸兄弟办事我放心。”

不知何时，薛蟠吃着吃着却是趴在桌上睡着了。王攸叫来两小厮，架着薛蟠回了东屋歇着去了，为了防止意外，王攸特意嘱咐两小厮为薛蟠守门，有情况第一时间找他。

翠萝和玉槿二人适机端着洗漱用水再度走进了堂屋，先是伺候着王攸洗手净面，随后开始收拾起桌上的残羹冷炙。

“算了，那些明儿再收拾也不迟，吩咐下去，都各自休息吧！”王攸不忍心的说道，这半夜三更的让小厮丫鬟准备相应食材已经是不容易了，这回过头来还让这些仆从等着他用完宵夜，只怕一通忙碌下来，连觉也是睡不了多长时辰了。为了不耽误明日之事，索性就大度些让他们各自歇下。

翠萝和玉槿不敢违拗，当即应下，不过离开前还想着伺候王攸先歇下，可王攸却披上大氅，系好丝带，说道：“我今晚歇在书房！”

翠萝咬了咬嘴唇，并没有说什么，另一边的玉槿也是低着脑袋，心不在焉的手里摆弄着衣角。

“哦，对了！差点给忘了，有件事和你们说一下！”走到门口的王攸突然折身返了回来，对着翠萝和玉槿说道，“你们可以回金陵和家人呆在一块儿了，胜老爷天一亮就会从金仓往姑苏来，这小半个月来，多谢二位姐姐的照顾，我早已命家仆备下银两，算是给你们的酬谢。”说罢，王攸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翠萝和玉槿哇的一声哭出声来，不知心中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