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一处名为守一的雅间内。
内阁首辅兼吏部尚书张沅正和李贤二人相对而坐,品尝着今年秋天的时候下面人敬上来的上好茶叶。
茶叶松而不散的沉在壶底,同时将自身最好的精华尽数的溶于热水中,自壶嘴处不断的散发出阵阵香气。
“明岚兄,请尝尝看!”张沅正伸手示意道,并将手边的茶壶握柄一并朝向李贤。
李贤抓起握柄,向自己面前的杯子里倒上了一杯,又等候了一阵,觉得差不多了,便是端起茶盏,细细的品了一口,叹道:“可惜明年的西湖龙井是喝不到了,王文泱擢升兵科给事中是你的主意吧?”
“如今是谁的主意重要吗?陛下既是下了谕旨,那便成了陛下的主意。你我二人为官二十五载,就应该明白有些时候并非是咱们想争,而是不得不争。我们明白,他们也同样清楚!”
“按照江南递来的消息,扬州今年的税银已经在路上了。有了这笔银子,北疆的战事应该是基本无虞的,是故你连将来王子腾入阁之后的事都算在其中了。”
“是!”张沅正毫不否认的笑道,显得智珠在握,从容淡定。
“王文泱是不是没有身染天花?”李贤手微微一颤,将杯中的茶水洒落了些,这可是欺君大罪。他不信面前的这位张首辅会事先知道情况,而选择做了这样的一个局,从而欺瞒所有人,甚至包括锦衣卫以及皇帝,于是低声的试探道。
“明岚兄还真是吓了我一跳,你何以见得王文泱没有身染天花?我可没那么大的本领和胆子能瞒的住所有人,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王文泱应该还活着。至于原因吗?就在于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讣告入京,这就是好消息。而且陛下今日朝会上的决定是何等痛快,就足以证明王文泱无虞。”
“那为何陛下不......原来如此!”李贤后知后觉的说道。
“你明白就好。朝会上我半句话都不说,甚至默默支持陛下的决定,不光光是早早商议好那么简单,而是陛下通过江南一事,意识到了一些微妙的东西。至于这个,你,我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说这是陛下的主意是没有说错的。”
“可是这样不就成了你口中的退缩了吗?陛下的新政还如何施行?”
“有时候缩回拳头是为了蓄积更大的力量再重新打回去。如若王子腾回京入阁,那么朝堂上的局势又将会是新一轮的洗牌,可无论怎么洗,不外乎三大势力,陛下,忠顺王府,北静王府。王子腾所在的金陵王氏隶属于早年间金陵四大家族之一,同时又和北静王府往来较深,但是王子腾这些年能够步步高升,同样是陛下深恩,荣国府贾家的那位娘娘不就是佐证之一吗?可这外甥女终究不如嫡子,只要控制住儿子,就能辖制住老子,让王子腾不得不坚定的站在陛下这边,如此,朝堂上就会稳妥,而陛下却是成了最大的受利者。陛下所求的就是一个‘稳’字。北疆如此,江南如此,都中更是如此!”
“只是这一个稳字做起来太难啊!”李贤不由叹息道,随后又问道:“江南的事怎么解决?”
“等北疆平定了再议吧!至于浙东的倭患,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比起这个,我倒是有些担心平安州,按地方官员的邸报上所述,平安州自入了秋以来,多地都有民变发生,虽说被官军全数镇压,可依然民变不绝,匪患丛生,此事若是呈奏陛下,又难免令其心烦,是故我便做主先拦截了下来,毕竟官军能够镇压,那就算不得什么大事。当然考虑地方百姓艰难,我也下令地方官员莫要一味镇压,要多想办法安抚,恢复地方生产,然而收效甚微。依锦衣卫以及都察院的那帮官员的办事效率,想来陛下心里也一清二楚,只不过暂时腾不出手去治理罢了。”#*爱奇文学www.. ¥免费阅读】
......
六天后,即腊月二十六,王攸一行人在扬州府知府以及淮南道巡盐御史的目光下,于瓜州渡口乘船沿着还可通行的大运河一路北上,在行至淮安府后,换乘车马,一路西进,驶入中州境内。这个路线虽说绕远了许多,但相对来说较为安全妥当,另外就是王攸要去洛都一趟,拜见姑父贾政。
“耻辱啊!犹如丧家之犬一般,被人家活生生的赶出了江南!”坐在马车内的王攸内心煎熬道。
从腊月三十上任以来,到离开姑苏,也就不到半月。对于圣上擢官一事,在旁人看来,确实算得上是天恩眷顾,可在王攸看来,这却是极大的讽刺。
自己终究是小瞧了古代的官场,若不是他出身金陵王氏,若不是他老子是掌管近三十万兵马的大都督,只怕他根本无法全身而退,说到底他还是活在王子腾的羽翼下。
“怪不得姑父说进士只是开始,什么两元进士,什么今科探花,这些在这官场宦海中又算得了什么呢,在位的谁不是登科进士,谁不是寒窗苦读十数载,甚至有的人运气差,连续应试数届,自己比起他们,简直是毫无优势!”想到这,王攸心情更是郁闷不已,正因如此,他的脑海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他不得不去寻求贾政的意见。
“大爷,先喝点水,吃点东西吧。”
“是啊,大爷,我瞧着那些老爷们升官都是兴高采烈的,怎么你反倒愁眉不展的,真是奇怪!”
绛墨和陶砚二人左一言右一句的说着。
“大爷这次回京,姑娘定是高兴的。”绛墨瞧着王攸那展不开的眉头,提起了林黛玉,果不其然,王攸听后,神色也舒缓了许多。王攸看向绛墨,掩饰笑道:“我之所以愁眉不展,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怪那运河结了冰!”
“大爷准是想快些回京和我们姑娘成亲了。”陶砚毫不忌讳的笑道,令得绛墨频频使眼色。
“陶砚说的不错!只是你们姑娘的外祖母不大好松口哟!我怕是难过她那一关!”王攸故意吓唬道。
“啊,那怎么办?要是老太太不同意,那姑娘又该怎么办?”陶砚焦急的说道,嘴里不断的重复着怎么办三个字。绛墨虽不像陶砚这般直白,可她的眼睛里也流露出一抹忧色。
王攸瞧着她二人被自己唬住,心里也觉得好笑,复又故意说道:“不同意的话,我就把你们姑娘抢出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