妩娘也管不及身后急急唤她的寒梅,摆了摆衣袖便冲出了废墟。一时之间阳光有些刺眼,她顾不得那么多,用手遮了眼睛大声喊道:“来人可是荷心!”
闻听她这样喊道,一旁尚在喘息的寒梅忽然愣住了。荷心荷心,自己已是有几些百年不曾念过这名字了。
天空之中忽然飘过一片轻纱,然后是令人战栗的声音:“荷心在哪里,我寻她报仇来了!”
不等妩娘询问之,只见从南方飘来一团火红,随着火红窜来,只听有娇雅的声音问道:“荷心娘娘来了?三百年之前的彻骨仇我也要跟你算算!”
一时之间,天上地下,妖兽虫鸟状四散,天空似是也暗淡了些许。
妩娘到了地面上,便又成了那个凛凛威风的女国太师,沉稳没有一丝刚刚在废墟之下的慌张恐惧。不论来者何人,似是都唬不住她。
“你们又是何人?这里已是西梁女国境内,谁敢胡作非为!”妩娘中气十足的喊道。
霎时间万籁俱寂,再无有一点声音。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忽然一阵瘆人的笑声响彻了天空。妩娘只觉得这声音离自己只有三尺,不觉后退了两步。
还不曾等她冷静发问,只听身后的寒梅喊道:“莲枝莫要胡闹,见到太师你也敢放肆!”妩娘回头看去,只见寒梅正对着一团纱发怒,便不甚理解看着她。
“南灯女王,你口气好大呀!我早已不归你管束,你我大路两边各走一边,不要再给我摆这个架势了。”说罢又笑得放肆。
寒梅哪受得了这般侮辱,她二话不曾多说一句,伸手缓缓召唤出玄紫刀,对着那一团轻纱便砍去。
那轻纱一瞬之间落在地上,久久没有动静。许是玄紫刀对于寒梅来说太重了些,她此时正倚在那大刀之上弯着腰喘着气。
“寒梅,你较之当年,真是弱了许多啊!”缥缈的声音又从四面浮起,寒梅顾不得休息,急急拎起刀站了起来。
“依着这把刀,你便想一统毒敌山,莫要让人笑了,你也不想想,当年这把玄紫刀,是出自谁之手!若不是我,你哪里会有今天!”那言语之间,不乏有愤怒之情,妩娘自然是听不懂的,这妖族的恩恩怨怨,她也不是那么明白。
地上已经被砍成两段的轻纱忽然轻悠悠又浮了起来,只见随着风幻化成了一个婀娜女子的模样,待轮廓分明,只见这似人非人的影子似是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
妩娘大惊失色,不觉问道:“这是……这是什么东西!”
那轻纱笑盈盈道:“太师这样说我,未免太有失身份了,我是什么东西?我若不曾记错,你我也是见过的。”言毕,又作了个揖,糯糯道:“莲枝见过妩娘。”
莲枝!这名字似是熟悉得紧,妩娘闭着眼努力回想着这名字所对着的那张脸,终于她蓦然想起,在重歌与青貉的屋子里,她曾想着将千裳害死!那时节分明是个妖娆的女子,如今怎生落到连人形都没有了!
“你居然是莲枝!小金山寺的大火竟不曾把你烧死!”妩娘怒从心起,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一场大火,独独烧死的,竟然只有隐雾和无衣公子,还有女王千裳!
莲枝闻听她提及小金山寺的大火,不禁沉默了许久,忽然之间,大风四起,那轻纱随之飞舞得放肆,妩娘只觉得喉咙被人死死掐住,再说不出话来。
“你居然敢跟我提小金山寺!若不是那场大火,我会落到这个下场!”狂风怒吼,吹得寒梅睁不开眼,但只见妩娘已是变了脸色,寒梅举起刀又向着那轻纱砍去。
只听一声惨叫,那轻纱随风散去,妩娘也瞬间活了过来。
“莫要忘了,我如今没有肉身,不怕你那斩魂割魄的鬼刀!此刻我还要去寻荷心那个小贱人,今日不与你游戏了!”话音渐远,四周也复了平静。
二人过了许久方才缓和,妩娘感激地看了一眼寒梅,却越发看不懂她了。
“太师觉得是荷心劫走了梓玉公子?”寒梅问道。
“梓玉公子?”妩娘皱眉道,“我瞧你时时刻刻将这公子挂在嘴边,却不知到底是何人?”
“你会不知?千悔塔中藏檀郎,藏的可就是这位梓玉公子,我原以为他不过是修为较之常人高那么一些,故而才远近为名,但见面了方才知道,并不是那么简单的缘故。”她说罢忽然面露了羞赧,妩娘不明就里,却也没兴趣多问什么,她性情冷漠,许是因为是女国太师的缘故,故而对任何男子都没有太大的兴趣。
妩娘不再多说什么,动身便走了,寒梅追上前去,却被她拦住道:“南灯女王还是不要多烦恼我西梁女国的内事了,妩娘自己便能解决。”话不多说,便轻功而去了。
却在寒梅正因妩娘此话而低落之时,只见刚刚天边的那一团火红已然到了自己跟前,寒梅正眼不想多看,便知道来的肯定是那个不成器的小狐妖束狐。
果不其然,急匆匆在她面前停了下来,束狐面容惨白地跪在地上道:“陛下,束狐知错了,只是听见有人在唤荷心娘娘的名讳故而有些不能自己,我追了几多十米,却不曾找到,想着不能擅自离开,便急急赶回来了。”
她这样殷勤献媚,倒让寒梅觉得不可思议,想着若是当年红绳傀儡之术在无衣身上也有这般作用,那西梁女国的天下便早就是自己的了。
想到这里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抬眼看见束狐担惊受怕的眼神,也心生了一些同情,摆了摆手道:“也怪不得你心里怨恨,这事不必再提了,倒是我之前嘱咐你潜入西梁女国皇宫之中,你怎地还不曾动身?”
束狐听罢低头道:“束狐正为此时而苦恼,那西梁女国守卫森严,我几次三番想混进去,还不曾靠近皇宫便惊动了侍卫,若不是我逃得快,许是早就被抓起来了。”
寒梅忽然心神疑惑,西梁女国对二十八层天的女子从来都是大敞国门的,怎的现在这样森严,不出所料,必然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诗云:
寸步东西岂自由,偷生乞死非情愿。
龟兹筚篥愁中听,碎叶琵琶夜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