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17章 隔帘对诉衷肠话 执烛独问金缕缘(1 / 1)洛葵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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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无人声,正是无月之夜,清冷的偏屋里,娈姝寻了几只残烛点上。

“娈姝姑娘,你便在这一处歇息,待过些日子再说。”

渡悲说着便要离去,那娈姝一时心慌,急急喊道:“师父等等!”

渡悲倒也听话,便就停了下来:“姑娘还有何时吩咐?”

“不……”娈姝顿了顿方才道:“不过是夜冷凄寒,想与师父说些话罢了。”

渡悲不曾应声,却也不曾拒绝,只静静站在那里,似是在等她开口。

只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娈姝轻笑道:“此处简陋,娈姝不能为师父斟杯茶……大晚上叨扰师父,却又提了这样无理的要求,也是……也是有些过分了。”

“姑娘莫要这样说,渡悲也闲而无事,与姑娘说说话也是好的。只是……”

“只是什么?”娈姝歪着头问道。

“只是渡悲乃出家之人,而姑娘却是女子,许有些……有些不合时宜。”渡悲说着低下了头,娈姝听他这般说,略有些羞赧,想着许是自己无理了。

娈姝不觉想起与渡悲初次相遇之时的场景,便是他先与自己搭的话。

只见渡悲忽然转身,走至门外。娈姝以为他要走了,却也不曾再勉强留下他,却只见他又回过身来,踮起脚将门帘放下,然后抬起一双深邃的眼道:“姑娘若是不嫌弃,你我就隔着这竹帘说说话吧。”

娈姝踌躇了一会儿,从屋内取了一个草铺跪坐下。而渡悲见他坐下了,便也就着冰冷的地曲腿盘坐。

娈姝吹灭了蜡烛,黑暗里与他并排坐着,二人中间隔了薄薄一层竹帘,她能清晰地听得见他的呼吸声。

“师父,这天地多么安静,仿佛世间只有你我二人存在。”

渡悲不曾说话,静如冬雪,娈姝坐在那里仿佛置身于皑皑天地。许是因为隔了竹帘,故而娈姝愈发敞开了心怀。这样久以来不曾说出的话,她似是都想说与他听。

“师父,这么久以来,我都不曾再来寻过你,你可知这些日子娈姝都经了什么事?”让她不解的,渡悲依旧不曾回应什么,许久,只留给了她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今日承我之邀留下了,就只是为了静静地坐在这里的吗?”

“虽是姑娘相邀,可其实渡悲也有话想与姑娘说。你我二人不过是此时此刻两个有缘人顺着缘分相聚罢了。”

娈姝浅笑,这师父原来也好生花言巧语。

“师父,你许我的天女咒,可念了吗?”说及此话,连娈姝也不禁笑了。甚么天女咒,这都过去多久了,怎可能还记得?当初也只不过是信口一句调戏罢了。

“念了,一千遍。”渡悲淡淡道。

娈姝不禁愣住了,只道是一句玩笑话,不想他真的记在了心里。

“师父当真?”

“不曾打诳语,许诺与姑娘的话,又岂有不兑现之理?”

娈姝再没说什么,她长久叹息一声,然后一片寂静。

许久,只听渡悲缓缓道:“陛下,你的叹息里,有种悲凉之感。”

娈姝笑道:“既是叹息,又哪有愉悦之感?我听闻你这话里,倒有种嘲讽之意。”

“姑娘莫要多想,在下绝不敢口出不逊之言。”

“我已是无欲无求,无爱无情,在公子眼里,我竟还会悲凉。”

“金缕山界清朗秀丽,有二十八层天里独一无二的美景,暗香疏影,流水桃花,又有稀世珍宝金缕衣,为什么会无欲无求呢?陛下为女子之尊,女子如水,水本柔情,又何况世间自有多情处,为什么会无爱无情呢?”

“你指的是什么?”娈姝不解问道。

“姑娘是真龙之命,渡悲若是不曾猜错,不久之后,许就是西梁女王了。”

娈姝冷笑一声,久久,又觉得心口微疼。不因为别的,只是她不曾想到,连渡悲师父也会说出这等话来。

“世间晦暗,杜鹃啼血天地哀韦陀成佛,昙花一现也惘然入骨相思情切切,奈何桥上无人怜。你说红尘有情,我却只见悲悯,你不懂我的苦,又跟我说什么珍惜珍爱呢。”

渡悲又沉默了,娈姝听的真切,他的微微叹息。

“渡悲,这么久以来,我还不知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渡悲,渡悲,听着让人好生悲伤。”

“渡悲曾与姑娘说过的。”他轻轻道,但娈姝显然早已忘记了。

“渡悲,渡谁之悲,莫不是渡我?”

“渡悲是出家之人,许身佛门,为的是渡千万生灵,渡芸芸众生。”

“出家之人却也有舍不去的情欲?”

“渡悲不是得道高僧,没法看破红尘。”

“渡悲师父说笑了,莫非你有动情之人?”

渡悲不言不语,娈姝趁着这个安静之时点了蜡烛。对面的男子低着头并不去看她。娈姝掩嘴笑了,说什么出家之人,倒也是不过是妄语,劝自己贪恋红尘,哪里像四大皆空之人呢。

“师父,可否让娈姝再看你一眼?我怕过了今夜我便将你忘却了。”

“姑娘说笑,你我要见,并不是什么难事。”

“以后是以后,以后的渡悲师父也许就是另一个模样了。”娈姝未等他回话,微微探身掀起竹帘一角,男子默然,闭着眼面无表情,如同书中的绝情公子。

“师父为什么不愿睁眼看我?”

渡悲没有回答,却忽然道:“陛下,其实渡悲是受人之托在这里接应你的。”他顿了顿,缓缓道:“渡悲,是受了梓玉公子之托。”

梓玉,娈姝听不得这个名字,只要听见这两个字,心口便狠狠疼了起来。

“他与你说了些什么?你早知我今日会过来?”

“一切皆有定数,姑娘不要多想了。”

“此话何意?师父,我如今越发不能明白了,你可否与我说得清楚一些?”

窗外的风忽然吹灭了蜡烛,娈姝挣扎着将它点燃,待光映亮了屋子,她发现渡悲已不见了踪迹。

竹帘那一边,冰冷的地上似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这个渡悲,与他相见不曾有几天,却是这么久以来唯一能与自己说知心话的人。可是却消失的那样快,他仿佛逃一般,躲开了自己最不明白的问题。

娈姝心若所失,晃晃悠悠回到屋内,倒头便睡下了。

诗云:

岂如幽谷无人见,空覆荒榛杂兔丝。

圣心对此应有感,隐迹如斯谁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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