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蝶,我如今向你陪个不是。”说罢,娈姝“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
袖蝶没有看见她这一跪,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小姐,袖蝶从未怨恨你,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要赔什么不是呢。”
娈姝抬头,看着她无神的双眼。袖蝶对她没有一丝责备,倒让娈姝更加心痛,自己如今已是西梁女国的陛下,却连自己曾经最亲近的人都不能保护,这陛下,当得也太过窝囊。
正这时,菀宝忽然进来,她急匆匆地似是有事要说,却撞见跪在地上的娈姝,一时楞在原地。
娈姝也有些尴尬,若无其事的站起身,坐回尊椅上问道:“你又这般匆忙是为何时?”
菀宝回过神来,低头道:“太师今日回来了,着我来问陛下今日为什么不去见她。”
娈姝面露不悦,眼神里露出厌恶之情,想了想道:“你去告诉她,今日我必会去见她。”
菀宝请安退下,袖蝶见娈姝身边已有人服侍,便将心放下了,只说了些惜别的话便要离开。
娈姝何曾舍得她走,本想将袖蝶留下,可又怕被妩娘发现她会难逃一死,便依依不舍的将她送出寝宫,临分别时万般承诺,若是得闲了便去看她。
袖蝶自是不曾将这句话当真,只随意应了她的好情好意,便忍泪离开了。
见袖蝶离开,娈姝独自回屋梳洗打扮。她刚刚哭得失态,脸上尽显憔悴,对着铜花镜细细装扮一番,才多少恢复精神。她今日心里藏了事,积压了这许久的不满之情她要对妩娘说个明白。
妩娘的太师府,不比娈姝的寝宫逊色。见娈姝独自前来,妩娘倒是面露欣慰,她恭顺请安,请娈姝坐上座。
“妩娘,我今日有事要对你说清楚。”娈姝大着胆子道。
妩娘先是一愣,随即道:“陛下请说。”
娈姝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本是北溱君国人士,那日半路被妖女迷惑,落了陷阱,被你用这金香囊锁住。一直以来我从未与你计较过这些,以后我也不会计较。只是有些心里话想对太师说清楚。”她心虚地看了一眼妩娘,见她没有什么异常,便继续说了下去。
“娈姝不是能号令天下的人,这西梁女国的宝座,娈姝从不在乎,我只想与心爱的人游山玩水,只想过无忧无虑的生活罢了。不怕太师笑话,娈姝没什么大志向,长这么大也过腻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如果可以,如果你能将我放走,我愿意,将这女王之位让给你。”
大殿之上忽然悄无声息,妩娘重重地叹了一声,冷笑道:“这些天你想的就是这些,只怪金香囊也有瞎眼的时候,竟会认了你……”
娈姝不敢答话,只听妩娘又问:“你刚刚是不是见了什么人?”
“不……我没有!”娈姝心虚,赶紧狡辩。她以为妩娘看穿了自己的内心,她到底还是羸弱的女子,不比眼前人的威严气势。
那妩娘不是轻易发火的人,但听闻娈姝一番发自肺腑的陈词,顿时勃然大怒。
“我辛苦守住的天下,眼看就要大功告成,怎么可以因为那个男人而功亏一篑!”她不多言语,一把拎起娈姝。娈姝哪里料到她这举动,吓得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妩娘带着她飞过云头,恨恨道:“我今日定要让你断了念想!”
不知过了多久,她二人落在一座山头上,娈姝从未来过此处,四周黑雾茫茫,阴森可怖,只有眼前的一座宫殿散这金光道道。
“妩娘,这是哪里,这里怎的这样荒凉。”
妩娘没有回答她,而是拽着她来到那座宫殿前,高声喊道:“梓玉,你出来!”
“梓玉?梓玉怎么会在这里?”娈姝忽然意识到,这里是南灯妖国,这座宫殿定是他人告知自己的灵鹊宫。她茫然向里看去,自屋里走出一名憔悴男子,那男子真的是梓玉。她看见他,眼泪忽然就溢满了眼眶。
“娈姝,你……你怎么来了?”梓玉看见娈姝,心中一阵欣喜,不多想便想向她走去。但他忘了他身上带着天锁,刚试图迈出一步,便被狠狠摔在地上。
“梓玉,梓玉你怎么了?”娈姝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担心他如今的处境。她想过去,却被妩娘死死拽住。
不容娈姝与他再多说一句,妩娘便恨恨道:“你爱梓玉,不过是爱他的容貌,我如今毁了他,看你还想着他哪一点!”妩娘不是恐吓与她,她真的召唤出三昧刀。
娈姝挣扎着想拦住妩娘,但被两名侍女牢牢抓住。
妩娘看着她痛苦的样子,犹豫了一下,灭了刀,忽然冷笑一声:“这毁我西梁女国的男人,我怎可如此便宜他!”说罢四周忽起阴风,阴风裹挟着枯叶落英扑向梓玉。梓玉避之不及,被阴风扑倒,不知是天锁的原因,还是妩娘的法术,梓玉狠狠吐出一口血来。
娈姝见罢大惊失色,她看见妩娘今日是真想害他,一时后悔自己的鲁莽言行。
“太师住手,太师我早已不爱了,他娶了别的女子,又为她堕了妖道,还有什么值得我去爱呢。”娈姝故作镇定,胡乱说些理由想将妩娘稳住。
“这么说,无论我怎么害他,你都不会阻止?”妩娘使了眼色,令侍女将她放开。
“太师,我已经什么都听你的了,你为什么还要伤害他?”
妩娘没有再说什么,那阴风又起,将梓玉包裹在里面。娈姝心惊,她想将梓玉救出,却面对一团黑雾不知所措。
待一切平息之时,梓玉静静卧在地上,他的头发已经完全变成白色,他的躯体干枯得好似千年枯木。
他此刻成了一个暮暮垂已的老人。
娈姝看着眼前不可置信的一幕,捂着嘴后退了两步,忽然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她什么也没说,既没有喊他的名字,也没有责备妩娘,她只是这样痛哭,只是流泪。
那一刻她忽然有些明白了,自己是多么脆弱,没有任何时候能够保护身边的人,袖蝶也好,梓玉也好,竟都在自己眼下被伤害的体无完肤。
这算什么,自己这样活着倒不如死了,与其看着身边的人受苦,倒不如让自己来承受一切。
她哭尽了眼泪,然后默然跪在那里。她告诉自己既然金香囊认了自己,既然自己是名正言顺的西梁女王,那必然要强大起来,从此以后不会再允许有人在自己眼前胡作非为。
她站起身,冷冷道:“妩娘,回宫,明日登基。”
她再也没有看梓玉一眼,连一次也没有回头。
她不是不爱他了,她是谁也不爱了。她那一刻看透了世间的一切,而这一切里,爱是最没有用的。
只有爱谁也保护不了,只有爱是没有办法获得幸福的,傻傻的说我爱你,傻傻的以为爱就是全部,但这世间哪里会那么单纯,尔虞吾诈,勾心斗角,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一方净土去承载那些红豆相思,那些花好月圆呢。
她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她要变成真正的天下的女王。
只有等到那个时候,她才能逃出这霸道女子的手心,为袖蝶为梓玉,报仇。
诗云:
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