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灯妖国阴气极重，遍地都是刚练成人的小妖，有的小妖正逮了山鸡野兔吃的满嘴是血，有的女妖捉了有些姿色的男子正要交合，有的老妖正追着正当壮年的妖精吸取精华……一副地狱模样。

妩娘上次前来只顾着寻寒梅，未曾好好看过这南灯妖国，此番前来才知这一处果真不是善地。

这些妖见来了一路西梁女国的正经人，一个个的便扑上来要吃她们的肺挖她们的心。妩娘本守着约定，让手下人能躲则躲，能赶则赶，岂料那些心智不全的妖人们不肯将她们放过，无奈之下，只得大开杀戒。

这还了得！那些妖虽说都是有些修为，但到底是畜生，哪里敌得过西梁女国的佼佼者，一个个作鸟兽散，连滚带爬哭爹喊娘。

那些修行尚浅却不自量力的小妖，被一剑刺散了修为，只留下原身，一行人仔细一瞧，见不过是些豺狼虎豹，一个个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惋惜，从山林野兽练得人身，需多少年潜心修行？却被这一下破了个体无完肤。

虽这么想，却也无奈。

那些尚能抵抗一些的妖，拖着病体残身，择偏僻小路逃命去了，有的心中不服，便往毒敌山顶毒敌宫去，要找寒梅为自己报仇。

那寒梅哪里料到这事，听小妖添油加醋的描绘了一番，又见众小妖遍体鳞伤，有的还扛着自己刚修成人的孩子的尸首，不觉心中大怒，不多问，取了三股钢叉便去寻妩娘。

妩娘本无意叨扰寒梅，因此虽带了部队前来，却不曾有过分举动，除了斩杀了一些不知好歹的小妖，就再不曾许她们胡乱杀人。

可是寒梅哪知这些，飞在云端远远俯视，只见得一行人手执宝剑见妖便斩，所到之处无不尸横遍野，不多犹豫，飞身而下，高声喊道：“妩娘，你可还记得那日梅花岭上你我做的交易！如今你的目的已经达到，就过河拆桥，岂是君子所为？”话音刚落，便已稳稳停在妩娘面前。

她看似盛气凌人，却其实怕得紧，面对西梁女国精兵良将她怎会不怕。

妩娘着实也被她怔住了，尬然一笑：“寒梅，你莫要激动，我几时想侵占你南灯妖国，不过娈姝陛下有令，需将你国中所有男子带走……”

“放肆！她黄口小儿也敢如此无礼，我就算拼上千年修为也不会许你动他们一根毫毛！”这寒梅不是说说而已，她唤出三股钢叉握在手中，身后又现出毒蝎尾，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妩娘自觉理亏，她虽一心复国，为了西梁女国不择手段，但到底还是深明大义之人，答应过的话不能做到，自己岂不是连妖人都不如。但娈姝忽然变了性子，她那边圣旨一下，自己怎敢违背，心想不如先硬着头皮回去交差，再想它法。

这般想来拱手作揖道：“陛下何须动怒，我这边即刻退兵。”

寒梅并未放松警惕，待妩娘真的下令退兵了，才收起兵器。

寒梅其实心如明镜，娈姝还能找谁，此番大动干戈不就是为了梓玉吗？娈姝已是无情之人，若是将梓玉让他们带走，岂不是羊入虎口？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护着他。

她为他甘心冒险，不惧怕千军万马，宁愿冒着被天人诛罚的危险，也要给他安宁。

与一只妖而言，她已是做到了极致。

她以为就算他不记得自己了，至少上一世他是真的喜欢过自己，他承诺自己凤冠霞帔，承诺自己一场繁华似梦，这些都是真的。

她自己记得真切，便以为他也不会忘得干净。

那个敢在大雷音寺上扎伤佛祖的蝎子精，如今为了这个男子当初不痛不痒的一句承诺，竟卑微到让人怜悯。

寒梅纵然已成了这妖族之首，纵然在外人看来已是，可她从不曾忘记过那男子给予过的温柔。

她忽然想起。千年以前，他与自己说过的一句话，那是那时候她觉得最冷的一句：“我只能不将你忘记。”可如今，他却连这一点也不曾做到。

想到这里，她忽然颤抖不止，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为了他，到底值不值得。

她不觉泪流不止，一股绝望涌向心头，这女王之位，这金缕山，甚至这承载了他们所有回忆的毒敌山，她都不想要了。若是他再不记得自己，那所有的这一切，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起身追上妩娘道：“太师，我这里求你一件事。”

妩娘倒也不曾拒绝，只让部队先走，而自己留了下来。

“你如今这样有本事，还需求我什么？”

寒梅笑道：“我不过是妖，而太师却是天人，你不觉得你一个天人对我说这话，有些太过嘲讽了吗？”

妩娘不曾应她这句，只道：“你有什么想求我的，但说无妨。”

“那断情散可还有了？”

妩娘听罢看着她，眼前的女子，不知何时已是花白头发，

“没了。”妩娘淡淡回道。

见寒梅不再说话，妩娘淡然问道：“你要那物做什么？是想给梓玉服下还是……”

“太师心里明白，不需说出来辱我。”寒梅冷冷道。

“我自然是不明白的，我更不明白的是，你为何要这般执着。他是怎样的男子，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他的心里哪里会有你，就算是千裳，也只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

妩娘不曾说错，这男子他是怎样的人她最清楚不过。

上一世，他为隐雾之时，口蜜腹剑，巧言令色，将她置之死地却毫不生怜。这样的男子，比世间最恶之人还要恶，比世间最丑之人还要丑。

可是偏偏那么多女子，为了他而奋不顾身。

“寒梅，我这里还有一句，如今说了，也是为了你好。”妩娘顿了顿，方才缓缓道：“这男子，不管他此生如何，但他到底是有着魔种的。若是有朝一日，他成了我西梁女国的绊脚石，那时候，望陛下不要怪妩娘心狠手辣了。”

诗云：

节物相催各自新，痴心儿女挽留春。

芳菲歇去何须恨，夏木阴阴正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