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束狐也是有本事,几句话便将这娈姝说服了。许也是因为娈姝心中挂念着那夜闯宫殿的男子,因此略有些失了理智。
随着束狐越过毒敌山来到一条碧波荡漾的河边,正巧看见从河底钻出一个袅袅女子来,那娈姝一眼便看出,此女就是纤云。她顿时想起登基典礼上她的无理,一时怒起心头,便欲将她擒来。
束狐急忙拽住她道:“陛下休怒,这纤云不甚好惹,我们还是依计划行事。”娈姝想想似是有理,便点了点头。
她站在忘忧河畔,向那河底看了看,只见浑浊不见底,便有些嫌弃,只将束狐往前一推道:“你下去,我在这里等着。”
束狐一个踉跄,差点跌落水中,好在岸边有水草绊住,才复站稳。
“陛下,那忘梳与巧灵都认得我,我如何能下去?还需陛下亲自前去才可。”
娈姝不曾说话,纤云见罢又道:“需快些行动了,不知那纤云何时就回来了。”
“好了好了,我下去便是!正好我也想看看你嘴里的河神是个什么绝世男子。”说罢纵身跃入水中。
说来甚奇,娈姝入水,瞬间水分两边,中间开出一条道来。走了没几步,便有鱼女迎上来问道:“这位姐姐来此何事?”
娈姝一愣,轻笑道:“是那纤云公主着我来看看巧灵,顺便带了些千年灵芝来。”
鱼女道:“原来是公主派来的,请随我来。”
跟着这鱼女,一直走到一处水晶宫殿,她便请娈姝候着,独自进屋通报。不多时便道:“姐姐请进来吧。”
娈姝应声而进,只见屋内站着一位身长七尺玉树临风的男子,听旁人唤他河神,不禁寻思道,这束狐果真不曾骗自己。
却还没说上几句话,又有鱼女来报:“殿下,从那东堞圣国飘来一纸书信,是荷心娘娘送来的。”
那男子面露惊喜,只对娈姝道:“姑娘先坐,在下过会儿便来。”说着便离开了。
娈姝因受了冷落,心中不悦,自顾寻了椅子坐下。
忽然有人道:“姐姐刚走,如何又差了人来?姐姐这份好心,巧灵这里好是过意不去。”
闻声看去,只见卧榻之上躺着一位面色惨白的少年,娈姝心中大喜,原来这少年就是巧灵,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少年说着便撑起身子来,与娈姝微微笑道:“这位姐姐,你先坐下喝口茶水,专门来看望巧灵,我却不能起身来,还望姐姐见谅。”
这少年着实虚弱不堪,只这一句话说完便半晌喘不过气来。若放在以前,这娈姝定会将他心疼,可是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她不但看不见这小巧灵的弱不胜衣,更是有些不耐烦他这番多愁善感的言词。
“小兄弟堂堂男儿,何须这般暗弱无断?我若是你,便将自己这条命弃了,也好过处处麻烦别人!”娈姝这本是气话,毕竟与她来说,这巧灵是死是活都不要紧。
可偏偏说这无疑听者有心,巧灵听罢顿然默不作声,只直了双眼,似是陷了迷惘里。
半晌,他才轻声道:“姐姐说得对,巧灵该是去死了,这般活着,又与死人何异……”
娈姝不曾搭理他这句话,她只想早些下手将巧灵携了离开。因此起了身来,往门外张望了一下,可那忘梳偏偏就站在不远之处,似是有什么要事商榷。
娈姝虽不愿忍,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又坐了回去。
她见那巧灵不时唉声叹气,更是心情烦躁,暗暗抱怨这束狐出的馊主意,害得自己屈身来此不说,还要遭这些不快。
“小兄弟,我来问你,你可知门外这鱼女在与忘梳公子说什么?”
那巧灵是个温良人,虽刚刚娈姝的一番话将他的心伤透了,可是他依旧起身道:“许是在说荷心娘娘的事,姐姐莫要急,那河神哥哥该快回来了。”
荷心娘娘?这名字似是耳熟……果不其然,不曾过多久,忽听有鱼女道:“河神殿下,荷心娘娘从东边过来了,说是久不曾相见,路过此处定要来看看你。”
只见那忘梳笑道:“快将姑姑迎过来!”
娈姝向着声音看去,只见远远走来一个身着朱红的女子,花容月貌如出水芙蓉。娈姝不解,听忘梳称她姑姑,可如何会这般年轻?不觉又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可不得了,愈发觉得这女子面善,却总不能想起到底是在何处见过,不觉看痴了,竟忘了藏身。
直至这女子也看见了她,一双杏眼也直愣愣看着娈姝,娈姝这才回过神来,当做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一般,转身又坐回屋里去了。
岂料,那女子“扑通”跪在她的脚边,戚戚喊道:“荷心见过女王陛下!”
那忘梳一时不解,急忙想将她拉起,却被荷心推开了。
而娈姝更是莫名,只低头问道:“你竟认得我?”
“陛下如何忘记了,你在南灯妖国落入寒梅陷阱之时,我曾出手救过你。”
话音未落,那娈姝猛然站起,怒道:“胡说!我堂堂西梁女王,怎么会落入她那等妖女的陷阱里!你莫要说这等话坏了我的名声!”
那荷心不知内里,只觉得眼前人甚是陌生,除了这一身皮囊,再无与原先相似的地方。
而娈姝听闻荷心说了这等无礼之语便转身要走,可那荷心却将她拦住,直言问道:“陛下是否有难言之隐?”
娈姝冷眼道:“你这无礼之徒,我怎会有难言之隐?分明是用这话来戏弄我!”说罢不由分说便欲离开。
可这荷心,一心想着娈姝,只以为她受了委屈,故而不肯放弃,依旧道:“陛下,我是荷心!你若是遇见什么事,大可对我说,我定会帮陛下排忧解难的!”说罢拽着娈姝的衣角不肯放手,泪汪汪一双眼似是有无限哀怨。
可娈姝哪里记得她,只当她是个疯妖精,便不愿理睬。几番拉扯这荷心偏不愿松手,娈姝勃然恼怒,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便向她的脸刺去,怒道:“谁知荷心是谁,你这般挡我的路,好不识好歹!”
可怜这荷心,忠心耿耿这一千多年,哪里料到当初宁肯自己冒险也不肯伤及他人的女王,如今已变成了这般冷若冰霜。
那匕首她不曾躲开,直直划过她的脸庞,顿时献血涌出,染红了这一河的水。
诗云:
宛转蛾眉能几时?须臾鹤发乱如丝。
但看古来歌舞地,唯有黄昏鸟雀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