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梓玉久不言语，面色哀愁，芸钗倒是来了兴趣。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笑问道：“怎么了，妖国驸马，你这会子是想自己家中妻子了吗？我瞧你这模样，莫不是个妻管严哟！又溜出来做什么呢？”

梓玉倒是不曾生气，他大抵知道这少女是个口无遮拦的千金小姐，许是言语不中听，却该是没什么恶意罢。

“在下才刚说了，来此地是为了寻一个故人。”梓玉微微欠身道。

“哦，我忘了。”芸钗点了点头，然后一脸严肃地问道：“故人是谁？怎么寻到我的寝宫来了？”

梓玉闻听她这样说，不禁歉意道：“此处是姑娘的寝宫？我原还以为是荷心娘娘的，是在下冒犯了，在下这就走，这就走……”

“你等等！”芸钗伸出胳膊拦在他面前，轻笑道：“你原认识我母亲，既然是我母亲派来的，本公主便更不能让你走了。需把话同我说清楚了，若是不说，我可不管你是哪国的驸马，偏要你好看！”

梓玉寻思道，这东堞圣国果然不是首善之地，原在千悔塔之时，因靠此地近，故而渡悲师兄常常来此，每每问及，他都一副无奈之色，如今是明白了，这公主都已是这样邪乎，想必这里的国风也可见一斑了。

芸钗见他痴痴看着自己，倒也有些微微脸红，她转过身去，故作愠怒道：“喂喂，说话呀！你这公子，好生文雅，真真是那一自檀郎逐便风，门前春水年年绿？本公主可是最讨厌你这种酸秀才了，也该随莫葳哥哥上九重天去练练手，方才有男子气概呢！”

一席话将这梓玉说醒了，他本已不想说出袖蝶的名字，毕竟刚刚她将自己拒绝得彻底，恐怕硬是要与她相见，会更伤了她。

可他到底还是不忍心将她一人丢在这满是妖魔的东堞圣国，想来她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灵儿，自打跟了娈姝，何曾受过什么苦呢！也不知她私下里受了多少委屈，流了多少泪，偏偏在自己面前非要装得那般坚强。

这般想来，便还是说道：“我来寻袖蝶姑娘。”

芸钗闻听他是来寻袖蝶的，顿时皱了眉，抬起眼打量了他一番，略有疑惑道：“你怎么与袖蝶认识？”

梓玉如实道：“因与娈姝相识，故而与这袖蝶姑娘有些交集。”

芸钗冷笑一声道：“不想你还认得娈姝，这女魔头，如今是成了王了，也是造化弄人哟！”

梓玉不语，他心知这娈姝如今确是如芸钗所说的一般，似是被魔性侵心，他亦记得，纤云临走前曾与自己嘱咐要救她。他此刻仍旧不明白，纤云到底所说何意，自己又如何能救得了她呢？

芸钗忽然换上小脸道：“哎呀呀，驸马爷，你可来得不巧呢！袖蝶这会子要陪我去见父皇，不能跟你走哟！我此刻来就是要带她走的，你改日再来吧！”

梓玉急忙道：“姑娘……不是，公主，你就让我见她一眼可好？在下曾得罪过袖蝶姑娘，因此这里有些话想跟她说。”

“哟！”芸钗抬了抬眉毛，却看向了一旁站着的莫葳，“莫葳哥哥，你有情敌咯！情敌还是这样一位风流公子，恐怕袖蝶心里一直装着的人就是他呢！”

那莫葳低下头，长叹一声道：“若真是这位梓玉公子，我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比之他，我着实是不能入袖蝶姑娘的眼的。”

梓玉听得云里雾里，不禁问道：“不知这位将军所说何事，在下怎么听不明白？”

莫葳轻声道：“公子看来从来不知袖蝶姑娘的心。因她曾受折磨，故而每每到了夜间便噩梦连连，在下不甚放心，因总守在她的屋外。每次噩梦醒来之时，她总是泪眼娑婆，嘴里只念着两个字。”

“哪两个字？”梓玉小声问道。

“梓玉。”莫葳抬起头看着他，淡淡道：“她只会喊着公子的名字，似是只有公子，才能给予她安慰。”

梓玉登时愣住了，他从不曾知道，原来自己对于袖蝶来说，竟是这样的存在。一直以来，他仅仅把她当做娈姝身旁的一个小丫头一般看待，便就是心疼她照顾她，也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小妹妹。

可是他此时才明白，原来对于袖蝶来说，自己早已是唯一信赖的人。

“公子，莫葳这里有一句话想问你。”莫葳叹声道。

“将军请问。”

“公子已有纤云公主为妻，却又为何今日要来找袖蝶姑娘呢！”

梓玉犹豫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惨然笑道：“我只是奉了荷心娘娘的旨意，过来把袖蝶姑娘接到身边照顾。”

“你将她接到身边，又要如何照顾她？”莫葳似是嘲讽地笑了一下，“与纤云公主一同生活？你又能给予她多少关怀呢！可怜这袖蝶，一厢情愿念着公子，到头来去什么都得不到，空欢喜一场，让人不禁好生心疼！”

梓玉听罢不禁悲从心起，他不愿将纤云已去的消息说出来，可他也不想伤了袖蝶姑娘的心。

“将军，有些事情梓玉如今没法与你解释，我只想与袖蝶姑娘说一句话，只要说完了，她若是愿意跟我，我便带她离开，若是仍旧不愿意……就请将军帮忙照顾她。”

莫葳听罢侧身让到一边，冷冷道：“只怕她连听都不肯听你说！”

梓玉不曾理他这一句，他来到门前，对着门内道：“袖蝶，你的心意我如今才明白，只恨梓玉原先太过大意，因此许是伤了姑娘。如今梓玉孤身一人，将要去把娈姝姑娘救出来，不知姑娘可愿意与我一同。”

屋内静悄悄没有一丝声音，梓玉立在门前等了些时，终究是绝望了，想这袖蝶，该是冷了心，再也不会愿意与自己想见了。

他轻叹了一声，转身离开，却听身后传来推门的声音。

梓玉愣在原地，不曾回头，便只听袖蝶小声道：“公子，袖蝶的心从一开始便给你了，可是，你的眼里却只有娈姝小姐吗？”

诗云：

曾伴浮云归晚翠，犹陪落日泛秋声。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