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从西市回来,上官雉一直呆在护国镖局里不是读书就是练功,几乎不出门。这让上官家三公子上官浚感觉踏实了不少。
自己这个弟弟从小被全家上下宠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自从他出师太华山来了长安后,父亲的家书是一封接着一封,要自己看好他。可这小子经常半夜偷溜出去,奈何他轻功太好,等到发现的时候,人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虽说他难得老实了两天,但现在内伺省已经将皇室大典的帖子送来了,这个时候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
上官浚命下人做了几道点心,要亲自给上官雉送去。一则是关心,二来是‘看看’这个弟弟。
穿过两道回廊和一扇月牙门,就是上官雉住的院子。院子的地上铺满细细的白色小石子,和颜色深厚古朴的房子形成十分鲜明的对比。院内唯一的植物是角落里的一颗小矮松,一条窄窄的石砖小路通向屋内。此刻檐下回廊的竹帘都被卷了起来,卷帘子的坠扣在风里一晃一晃的。
上官雉正在练剑。长剑在他手中犹如仙子手中的赤练惊鸿,虽说是细石子地面,但在院内几乎听不到太多声音,只看见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道剑锋划过的痕迹。
上官浚站在月牙门边看着自己的幼弟,心里都不免骄傲起来,要是平时再稍微听话一点那就没什么毛病了。待上官雉收了剑他才走上前:“不错不错。估计父亲看了也是要夸你几句的。”
“多谢三哥夸赞。不知三哥今天又带了什么点心来啊。”上官雉咧嘴笑着说道。
“刘家婶子的赤豆蜜糕。”
“三哥,婶子这是要把咱们府里能做的点心全都做一遍啊。”上官雉坐在围廊上随手拿起一块点心塞到嘴里,嘴角不小心粘上了几粒点心碎,上官浚看见了十分自然的抬手上去抹了一下他的嘴角。上官雉对此举颇有不满:“三哥,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你还给我擦嘴呢,让人见了还不得笑话我。”
上官浚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是个大人的样子的了,吃东西的时候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父亲知道你自小喜欢家里的点心,特意把刘婶子接来的。”
上官雉听了,眼睛变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
要是一直这么乖就好了啊。
上官浚正在心里这么祈祷,却见管家从月牙门外走进来跟自己的侍从小声说了几句。侍从听罢,与管家一同从小径走了过来。
“有什么事吗?”上官雉也注意到了侍从的样子,开口问道。
管家回答:“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护卫说最近几天有一男子总是绕在咱们府四周。蓬头垢面的,穿着像是西域人。老奴以为是乞丐,可给他钱想他也不要,打发他走他也不走。”
“他说什么了么?”上官浚问。
“什么也没说,想靠近跟他说话他就跑开了,只是远远的看着咱们府。”管家略有担忧的说道:“三公子,这人不会是什么探子吧。”
上官雉笑说:“不会,真要是探子哪会这么明目张胆的。”
上官浚横了他一眼,继续跟管家说道:“要是这人没什么举动就先盯着吧。最近事情多,让府里的人多留心一些。”
说罢,又转头朝上官雉说:“府里的事你不用操心,安心待着就好。”
“三哥,明天你又要来送什么?”
上官浚自动忽略了对方语气中的戏谑的,反正自己就是要看住这个小魔头:“你现在在京中就是我这个做兄长的责任。父亲最近来的家书中对你多有询问,你好好待着我也好跟父亲交待。我要去处理镖局的事务,你好好休息一会。”
上官雉点点头,继续坐在围廊上吃点心。等三哥出了院,他才放下手里的东西使了个眼色,站在一旁的侍从寻左立马上前:“公子,有什么吩咐?”
“你找个机会去看看刚才管家说的那个人,千万不要声张。”
“小左明白。”说罢,转身走出院子。
一阵风袭来,吹响屋檐的铜铃。
入夜十分,大街上行人逐渐稀少,护国镖局大门前也挂起了灯笼。护院李茯刚到府门前就瞧见四公子的侍从寻左匆匆从外道拐进来。
“小左,这么着急去哪儿啊?”
寻左见李茯唤自己急忙上前笑着说道:“李头,今儿倒早见你来前院啊。”
李茯爽朗一笑,脸上浓密的髯须也跟着一动:“三少爷吩咐的,直到大典结束府内的守卫要比平时多上一倍,这时候咱们可不敢懈怠。你最近也少走动。”
“谢李头提点。等这阵子忙过了,我请李头去西市喝大酒。”
“行啦,赶紧回去吧。”
寻左笑着点点头,转身走入内院。
走过几进院子后寻左走进月牙门。地面上白色的石子在初升的月光下露出异常柔和的光芒,抬眼看去上官雉的影子正投在直棱扇窗上。
“公子,是寻左。”
“进来。”
上官正坐在窗前的五金漆木翘头案前,头也不抬:“如何?”
“回公子的话,正如管家所说这人只是远远的看着咱们府,待到人走过去时他又跑走了。”
“看来是没什么收获了。”上官一边说一边合上手里的书。
“虽说那人难以接近,但小的一直等在边道,等别的护院要过去与那人说话时就悄悄跟出去。小的一直跟在他身后,发现他往西市那边去了。”
“不赖,够伶俐的。”上官放下书依旧没抬眼,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公子夸奖。”被夸了的寻左也笑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人进了西市,直接走进了一处棚子里。”
“什么棚子?”
“回公子的话,因为亲蚕大典的缘故不少外域商人都来了长安,西市也给他们单独辟出一块地方用作临时的处所。不少商家会在自己摊子后搭个临时的棚子,做储物休息之用。商家众多,光看棚子也不知是谁家的,所以小的就转到前面细细看了一番,发现那人进的棚子是一家专门来表演驯马卖马的西域商队。”
“驯马的啊。驯马·····驯马!”上官雉懒洋洋的念叨了了两句突然抬头。一道闪电在眼前划破,拿书的手悬在半空。
寻左看见自家公子的样子也有些吃惊,连忙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这人长得什么样?”上官雉转过头看着寻左,语气微急。
“此人着兜风长袍破破烂烂的,一直盖着脸,走近就跑,根本看不清相貌。”
上官雉悬着的手缓缓垂下落在案上。驯马,西市,西域的商队。这几个字不停的在他脑中来回打转。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公子····”寻左有些担心的细声问道。
“没事,就当你今天没办过这差事,明白吗?”
“是,小左明白。”寻左低头行了一礼,转身退出内室轻轻带上扇门。
走在院内,寻左回头望去,上官雉的身影依旧映在直棱扇窗上,丝毫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