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晌的时候,麻叔和程大郎推着独轮车,将程云淓和罗大娘一起接回了甜水店,安置在了店后的小厢房。
罗大娘被踢伤了内脏,吐了血,也伤了肋骨,头上身上的青肿挫伤相当可怕,动也无法挪动。如今正值新年,衙门本就闭衙,不良人便允许麻叔交了两贯钱,将罗娘子带回了甜水店,待年后再审理。
程云淓从晕眩中醒来的时候,程大郎和麻叔悄悄告诉她,让她不必操心。
“小郎已着手解决。”程大郎后怕地说道,“都是我等的过错,让二娘受了这许多惊吓和伤痛。若不是小郎赶去,怕是……”
“小郎将二娘交给老奴,老奴竟然保护不力,让小郎脏了手,实在该死!”麻叔羞愧得老泪纵横。
程云淓摇了摇手,“都是那个人渣的问题,与你们又有何干?若你们小郎责怪,我会跟他摆事实讲道理。这本来就只是个意外,谁能料到会发生?他若要怪便怪我吧,天天多管闲事的。”
“二娘不可这么说。”麻叔脸色发白,擦了把眼睛连忙说道,“老奴无地自容,无地自容。”
程云淓睡了大半天,施过了针,又吃了小陈大夫开的药,感觉好多了,便从床上坐起来,又开始张罗。
甜水店后院的小厢房本来是布置了给程大郎和她带着两个娃“住”的,如今正好两间房,一间给罗大娘和阿柒,一间给她带着皓皓和小鱼儿。
程大郎便在正房一旁的小耳房里搭了一个铺,收拾收拾,搬了后院的被子褥子过来布置一下,也不错。
“辛苦麻婶,要照顾罗娘子了,她不能挪动,阿柒又离不开娘亲。麻婶帮我多费心,都是二娘带累您二位了。”程云淓在床上欠了身,给麻叔麻婶施礼,又给程大郎作了揖,觉得最近发生了这多的事情,都是她的把甜水店里本来平平静静的日子给搅合得乱七八糟,怪对不住他们的。
麻婶使劲摇着头,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们,让她放心。
夜色慢慢地爬了上来,大年三十了,外面已经开始零星地响起了爆竹声,啪啪啪啪的,此起彼伏,却并不太响亮,也没有什么烟火气。程云淓想了想,这个时代应该是没什么鞭炮的吧,应该是烧竹节发出的声音,便兴致勃勃地问麻叔家里有没有准备竹节。
麻叔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
进入腊月以来二娘一直在精心准备着过新年,换了新窗帘、新被褥,家里收拾一新,大年夜的团年饭也都准备好了,他们都知道二娘也不知为什么,特别重视这个新年,却没想到……
罗娘子躺在榻上动也不能动,时而清醒时而昏睡,阿柒哭得嗓子都哑了,小小的人,像根还未长成便被碾踩了的小野草,整个人都蔫蔫的,又怕又惊惧,怕是今晚便会生病。二娘自家虽然强打精神从塌上起来,张罗着过年,张罗着团年饭,但她的脸上头上都是青肿,后脑磕出小核桃般的大包,嘴角也破了,张也张不开,样子极不好看……
虽说小郎会安排人将案子做平,但到底出了人命,又累得小郎自家动手,不知会不会害得小郎暴露。虽知二娘会为他们求情,但小郎从小领兵,从不心软。既没有尽到保护二娘的责任,不知小郎会如何处理自家和程大郎。
如今二娘既还想过这个年,便是将功补过,也要将这个年好好地过了罢。
麻叔擦了擦眼睛,下了个决心,紧绷着的精神便松了下来,脸上也露出了点笑意。跑着去生了炭盆,将准备好的竹节丢了进去,不一会儿那炭盆里边传来竹节爆裂的声音。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程云淓让麻婶被子把阿柒包在怀里,她牵着小鱼儿,程大郎抱住了皓皓,一起站在台阶上,看着火盆里的爆竹噼里啪啦地爆着,炸起红色的火焰和火星,唰唰唰地迸向四周。
一开始小鱼儿和阿柒都有些害怕,缩在麻婶怀中和程云淓的身后,皓皓却傻乎乎的,一开始被爆竹声吓到一抖,非常稀奇地看着那星星点点的火星子四下溅出来,“喔,喔”地叫个不住,乌黑的圆眼睛里满是惊讶和惊喜,小胖手伸着,指给别人看。
“过年啦过年啦过年啦!”程云淓高兴地拍着手,“‘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什么烂事破事今晚都被除去了,咱家从今天往后,都要顺顺利利、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发财发财,各种有钱!”
“承二娘吉言,咱家一年要比一年好。”麻叔也乐呵呵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