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郎却没有被安排住进无坎寺。
程云淓将剩下的铜钱都给了他,让他回去退了房间回去益和堂等消息,两天过来一次看看情况,然后收拾了客舍里他们的日常用品送进来,尤其是帐子大夏天的,离开帐子还能活?
杨大郎实在不放心,却也还是拿着铜钱快步下山去了。
待天快黑了他送了物品又上来之后,却没有走,快活地对围着围裙正在厨房领着道念和两个小和尚咬着牙揉面的程云淓说,他与明慧大师说了,自家婆娘是厨娘,自家也会做一些饭食,可以留下帮二娘子,明慧大师便答应他留下来,就住在厨房里搭个铺。
“这如何使得?”程云淓看着这又黑又挤的厨房皱着眉说道。
“不妨事,不妨事!”杨大郎连连摆手,说道,不日日亲眼看到二娘子和四郎安全,他实在睡不着觉。
程云淓想了想,倒也答应了。杨大郎便洗了手,卷了袖子帮他们揉面。揉面这个活计他在家是经常干的。
“今日要做什么夕食?”杨大郎问道。
“便是香椿鸡蛋臊子面吧!”程云淓说道。
杨大郎点点头,非常熟练地揉面,擀面,用了自家几十年练功练出来的刀法,学着自家婆娘以往干活的样子细细地切了面。
厨房里一片香气,引得一排小光头在门外窗外探个不停。
香椿是后院寺里和尚道士们自家种的,鸡蛋是程云淓让杨大郎买了送上来的。还有一大袋的黄豆,留着晚上拿水泡了明早做豆腐。程云淓拿了炒锅出来,站在小凳子上,让道念在下面生足了火,甩开膀子足足炒了五锅子的香椿鸡蛋臊子,又煮了两大锅的面条,叫了几个小和尚进来,一趟一趟地端出去。
但张真人和明慧大师的面不可做得这般的粗野,她便用小锅子,一人煮了两份面,一份是香椿鸡蛋面,一份是新拔上来的水灵灵的香葱炼了葱油出来,拌了个葱油面。
道和将食盒拎出去的时候,直咽口水,真香啊!
程云淓却累的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可是为了皓皓,她豁出去了!
他们三人便这样在寺里住了下来。
每晚皓皓都要泡半个时辰的药浴,时间太长,小孩子呆不住,程云淓便也卷了袖子陪在净房里面,拿了小鸭子跟他一起玩着水,哄着皓皓泡足了一小时。
泡了一次之后程云淓就发现,夜里皓皓睡得好多了,不会惊醒,吃了奶也没有吐。
“好乖乖!”程云淓抱着皓皓亲了又亲,心里一阵阵的小开心。
所以她便特别卖力地跟杨大郎一起,为寺庙里做起饭食,打扫清洁,给一群小和尚、小道士洗衣服、洗被褥,把寺庙里各处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寺院和道观都有自家的田地,即便惊云观和无坎寺香火还算盛,但世道这般的不好,善男信女们也供奉不了多少东西,自然也供应不了这许多的道士和尚的日常生活,所以平日里一派仙风道骨的真人和得道的高僧们,脱了僧袍也都是要下地干活的。那些小和尚和小道士们,都是道观和寺庙里收养的孤儿,日日要念经打坐,还要跟着师父师兄去田里干活,又吃着少盐寡油的饭菜,一个一个都面黄肌瘦,很没营养又吃不饱的样子。…
第二日程云淓便做了豆腐,熬了豆浆。虽然她拿了铜钱出来让杨大郎买了许多鸡蛋,但也只能给十岁以下的小和尚小道士们每天煮一个的。她用寺里的大汤铫子炖了菘菜豆腐羹,又压了素鸡和豆腐干子,用粗陶锅子里放了纱布包的炖料,做了茶叶蛋,又将干子素鸡下进去一起炖着,给明慧大师带了一锅,带去千佛洞里给画工师父们吃,喜得大师高兴得不行,多吃了两碗带麸子的黍米饭。
第三天她便炖了两锅的茶叶蛋、卤素鸡、卤干子,炖了一大铫子的萝卜豆腐汤,让杨大郎挑了去惊云观门口卖。
张真人:怎么回事?
“儿想着,可以在惊云观门口出个固定小摊。咱们目前产出的量不大,先不去抢客舍食肆的生意,就卖这些小食。挂个牌子叫惊云豆腐或者无坎卤煮,换些钱粮嚼裹。等食客们吃的好了,名声也打出去了,便租个门面做一家鸣沙山素斋食肆,专卖观里和寺里做的豆腐食品,豆腐百吃,最干净圣洁不过了。带着真人、大师加持过的芬芳,走向广大的善男信女!堂食外卖皆可,吃了心灵便得到了净化,灵魂得到了升华,信仰的高度便离佛祖、道圣更接近了!咱们也不卖高价,就比别处的贵那么二三、三四五成吧!赚来的钱米一来可以养着这帮小和尚小道士,二来可继续让大师您放心地去凿山洞画佛像,勿需担心断炊断粮、付不起画师们工钱,您看如何?”
程云淓绘声绘色地向着明慧大师描绘着广阔的前景和蓝图,明慧大师含着满嘴的凉面,听得呆住了。
“可以吗?”他疑惑地看着程云淓,又转头看了看张真人,问道。
张真人两眼望天,不置可否。
“可以的!”程云淓拼命点头,然后指着他扒拉得非常干净的碗说道,“这素凉面、葱油拌面、鸡蛋臊子面,也一样都可以卖的呢!”
杨大郎去了不到半日,便挑了好多鸡蛋、好多粮食、好多铜钱乐呵呵地回来了。
于是他们又泡了更多的豆子,做了更多的卤煮干子和茶叶蛋、豆腐羹,第二日一早便由杨大郎挑一担,道和挑一担,一路去了惊云观前。
不到半日,又卖的精光。
那日晌午,西岸边悬崖上凿洞画佛像的大师们都吃到了喧腾白胖的蒸馍夹卤煮做夕食,每人都能吃饱饱哎!
“那精怪小娘子的主意,怕是可以的。”明慧大师喜咪咪地悄悄对着张真人说道。
张真人无语,挥手让他出去,他好专心致志地给皓皓施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