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阴翳,雪舞回风,入目之处,白茫茫的一片。
鹅毛大雪裹着寒冷,啪的一下拍在宁枝枝脸上,疼的她龇牙咧嘴。
寒风一吹,她猛地打了个哆嗦,只觉得手脚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僵硬着手紧了紧衣服,宁枝枝抬头看在她不远处闲庭漫步的裴遇之,有些艰难的开口道:“师父,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雪山啊?”
裴遇之回头看宁枝枝被雪埋了大半的身子,轻轻的叹了口气,伸手像拔萝卜一般将她给拔起来。
又拍了拍她脑袋上的雪,这才回道:“不是学占卜么?自然得来这雪山。”
“可是,这占卜和雪山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吗?”宁枝枝一脸懵。
“自然是有关系的,很快你便知晓了。”裴遇之摇摇头,走在她前面。
宁枝枝微微皱眉,她总觉得师父刚刚的语气同老宁忽悠她时一模一样。
不不不,她怎么能这么想呢,师父就是师父,他那么好,怎么可能忽悠人呢!
宁枝枝摇摇头,将脑海中的不真实的想法给甩出去,艰难的跟在裴遇之身后。
不知道走了多久,宁枝枝感觉她手脚都开始麻木起来,几乎没了知觉。这时,裴遇之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好了,到了。”
听到声音后,宁枝枝下意识想收回腿,却因为双腿僵硬,收回不及,猛地栽倒在雪堆里。
裴遇之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提了起来。
“师父?”宁枝枝顶着风,费力睁开眼睛,仰头去看裴遇之。
“好了,坐吧!”裴遇之将她放下,拍了拍她的头。
坐?
宁枝枝环顾四周,这风大雪大,哪里有可以坐的地方?
等等……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宁枝枝猛地抬头看向裴遇之,风雪太大,她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也听到了他的声音,虽然被风吹的有些模糊不清。
他说:“没错,就是这儿。”
虽然声音被风吹的有些远,但裴遇之的动作已经告诉了她,没错,她想的是对的,就是坐,直接这雪地里坐。
因为裴遇之他自己已经率先坐了下来。
宁枝枝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但裴遇之已经闭上了眼睛。雪很大,没多久,雪就在他头顶堆了个尖儿。
宁枝枝无奈,也只能跟着坐下。
虽然她还没听谁说过,修炼是这样的,也许是她孤陋寡闻来着。
宁枝枝学着师父的模样,盘腿而坐,双手松松交叠,拇指相合。
“闭上眼,你感觉到了什么?”
师父的话在耳边响起,宁枝枝打了个寒颤,牙关上下打颤:“冷,特别冷。”
“除了冷呢?”
宁枝枝强迫自己忘掉这寒冷,又仔细的感受了一番:“有风,风很大,还有雪,缓慢的堆积,下面的触碰到皮肤,已经开始融化,但融化的速度很慢,所以已经堆积在身上。”
“你再往远处看,想象着你也是这风的一缕,正晃悠悠的,往着远处飘去。”
“闭上眼睛去感受一番,在远处,你呼呼的掠过山峦,又瞬间跨过山河万里,最后停留到一处鸟语花香的地方,你听到了鸟鸣声阵阵,听到了溪水声潺潺,一条小鹿从枯叶上越过,惊起阵阵声响……”
宁枝枝:……
您确定您没有在忽悠我?
宁枝枝忍不住睁开眼睛,雪水融化在她的眼睫上,顺着她的眼脸往下滑,冰凉凉的,她忍不住一颤。
“专心。”
裴遇之轻声提醒了一句,宁枝枝又闭上了眼睛。
“现在你到了一处荒漠,阳光剧烈的照了下来,天地间都是炽热的,脚下的沙子也烫得灼人,你告诉我,你现在感觉到了什么?”
宁枝枝听师父的话,像他说的那样去做,不知不觉间,她似乎已经感觉不到寒冷了。
自己好像真的化为了一缕风,跨越时空,来到了一处荒漠,四周很热,烫的灼人。
“很热。”宁枝枝微微皱眉。
“好,现在你又变成了一片雪,一片落叶,一颗沙粒,一棵树,一座山,一滴水,反正总而言之,你就不是个人。”
宁枝枝欲言又止。
行吧,虽然师傅这话听起来很像在骂人,但他说不是个人,那就不是个人吧!
宁枝枝闭上眼,用尽想象力。
师徒二人并坐在山峰上,寒风凛冽,又堆了一身的雪,活像两个小雪雕。
前两天受伤,如今已经好完全了的白擒月站在不远处,看着山峰上挨冻的师徒二人,不由得捂住了脸:“你看师父他像什么话,我本以为他会正经一点,没想到又拿出了我们小时候的那一套,如今却用在小师妹身上了,唉!”
陆文州站在她旁边:“师父他自然有他的用意,总不会无缘无故去折磨小师妹吧,你且放宽心。”
“那不是折磨,这是什么?”白擒月回头瞪陆文州一眼,痛心疾首,“还不是看着小师妹年纪小,好骗?”
迫于师姐的淫威,陆文州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白擒月叹了口气:“走走走,我们回去,让三师弟给小师妹煮碗羊肉汤,暖暖身子。”
再怎么私下抱怨?毕竟那也是她师父,白擒月也没那个胆子在师父面前说什么不是。
红色的大鸟在天空一跃而过,只留下火红色的灵力,划破天空后,又很快消失,雪山顶上,师徒俩还是坐着一动不动,宛若雪雕。
宁枝枝很少有这么全无杂念的时候,她最初的性子说不上安静,只是后来经历的多了,她就渐渐的安静了,也多出了许多耐心。
但是她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过,就静静的坐在雪地里,感受天地间的孤寂,四周静悄悄的,安静的只有雪落下来的声音,和卷卷又呼起的风啸声。
宁枝枝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裴遇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反应过来,想站起来,但腿脚都麻了,完全动不了。
裴遇之乐呵呵的将她拽起来:“不错不错,你于占卜一道,天赋不输于我,甚至更甚。恐怕要不了多久,你便会成为这天云宗年纪最小,能力最强的占卜天才了。”
“啊?天,天才,我也能成为天才吗?”宁枝枝有些怔愣,下意识的否定自己。
她最开始,是真的选错了路吗?
“你这是看不起谁呢?不过是灵根相克罢了,谁说过你的天赋不行么?”裴遇之轻轻弹了下她的脑袋。
“可,可是天云宗共三十一峰,只有师父选了我呀,其他峰的长老,都没有一人想争取过我啊!”宁枝枝眨眨眼,将心底的疑惑给问了出来。
“那是不适合,不适合并不代表是你不行。”裴遇之再次将她从雪里拔了起来,又拍了拍她身上的雪,用灵力将她的衣服烘干。
“你切莫执念于此,越是执念越容易生心魔。”
“哦。”
宁枝枝轻轻一笑,那一下,仿佛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从她心底离去,只感觉浑身都轻松起来。
“对了,师父,你刚刚教我的,真的是占卜之道吗?”回去的路上,宁枝枝忍不住问他。
裴遇之轻轻的哆嗦了一下,动作虽小,但还是被宁枝枝眼尖的看见了。
听到宁枝枝的问话,他一脸肯定道:“那是自然,你的几个师兄姐,可没一个比你有天赋的。”
裴遇之维持着自己师父的尊严,走在前面:“对了,你且听我讲,这占卜之道,是顺应天道之术。去探测天道的秘密,首先就得顺应万事万物,这世间是天道降下来的法则,都在这万物之上,你越是与他们相通,就测得越准。”
“而我们占卜,不用灵力,这世上的万事万物,都可以做为你占卜的道具。所以我们在修炼这方面时,不可动用灵力。”
宁枝枝还没听过这样的道理,哪儿有修炼不动用灵力的,她有些怀疑:“是这样的吗?”
“反正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样,就我们这一脉,一定是这样。”裴遇之甩甩头,将宁枝枝往屋内一推,“去吧,你三师兄已经给你做了羊肉汤了,去喝点暖暖。”
“哦。”宁枝枝转头想走。
“对了,明天这个时候咱们继续。”裴遇见留下一句话,转头就消失不见。
喝了三师兄的爱心暖汤,宁枝枝回了房间休息。
她年纪还小,受不得冻,刚刚冻了那一会儿,就算三十一峰上气候暖和,她又有勉强几分灵力,却还是护不住。
宁枝枝躺在床上,烙煎饼似的翻来覆去,却怎么都睡不着。
突然,房门外传来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宁枝枝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打开门,正是白师姐,她怀里还抱着只火红色的小鸟。
“这鸟儿半夜不睡觉,叫来叫去的,我听得烦了,你帮我养一个晚上。”
说罢,她将手里的鸟往宁枝枝怀里一塞,转身就走,快到宁枝枝都来不及喊住她。
宁枝枝凝神朝火红色的小鸟看去,突然明了,这不是师姐的那只灵宠么?
她心下一暖,想必师姐是知晓她难受,所以才特意送这火属性的鸟。